墨府,二楼。
床榻前,夏芊芊的手搭在小公子的手腕间,细细诊脉。
床榻上的人儿,被梦魇住了,他眉头紧蹙,神色焦躁,脑袋开始不由自主地左右晃动。
守在一旁的刘老,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焦躁。
夏芊芊收手,望着挣扎的可怜人儿,“刘老,确实如您所言。他脑中的郁结之处正在慢慢扩大,压迫他的大脑细胞,导致他的精神错乱,长此以往,很可能对他的脑细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夏芊芊摇头,惋惜道:“届时,即便是大罗神仙来了,恐怕也无法令他恢复如初。”
“那我们……”刘老刚要接话。
门口,忽然闪进来一个身影,声音洪亮,震人耳膜,“你说什么?”
来人三步并作两步,疾步上前,一挥手臂,将夏芊芊轰离床榻,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捧起赫鸿飞的手。
他努力放低身子,亲切宽慰道:“飞儿,不要听旁人瞎说。为父在此,定会寻最好的医者救治你。你定会没事的。”
夏芊芊尴尬地站在一旁,刘老拱手,忙解释道:“赫老将军,您莫要着急,这位夏姑娘医术高超,她有法子救治小公子。”
赫北扭头,一双虎目望向夏芊芊,“你说,你有办法救治我儿。”
“的确是!”夏芊芊不吭不卑,直言道:“不过,这种救治方法,有些危险。”
“有何危险?”
“现在,小公子的脑子有淤血块,凭借一般的药物,想要将脑中的淤血化瘀去除,妄想通过机体自我吸收,淤血太大,已然是无法达到了。”
“正如您刚才在门外听到的那般,会对公子的脑组织形成严重的损害。下半辈子,他可能便要在如此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度日了。”
赫北的心一痛,冷脸询问道:“你有何妙招?”
“我需要给他做手术。”
“做手术?”
“手术?”
赫北与刘老同时发出疑问。
“对!”
术前,医生必须让患者家属签署术前手术通知单,告知手术的过程及术中风险,术后并发症。
赫北有权知晓这些,最后他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冒险一试。
夏芊芊神色严肃,语气凝重,交代道:“术中,我会先用麻药将其麻醉,让他失去痛觉,术中,我会用手术刀划开他头部的皮肤,在他的颅骨上凿洞,利用孔洞,将吸引器伸入脑中,将郁结的血块冲洗引导而出。术后,再关闭颅骨孔洞,缝合头皮。”
这个手术过程,说着简单。
唯有夏芊芊知晓,这其中的过程,每一个步骤都至关重要,容不得半分闪失。
她将手术过程,简单地陈述完毕。
赫北的脸,却彻底黑了。
他没有问她,反而扭头,一双虎目瞪着刘老,厉声道:“刘老,你听清楚她的话了吗?”
夏芊芊说可以医治小公子,可刘老至始至终也不曾听她谈及如何救治。
这次,也是他第一次听说如此鄙夷所思地救治方式。
这样的救治过程,确实可以简单粗暴地解决他脑中被血块压迫的症状,恢复机体的功能。
可是,开颅?
颅骨上凿洞,将吸引器伸入脑中……
这步骤中的每一步,都令人心惊胆跳。
这……
这样的救治方式,比刀尖上跳舞还要凶险,如何能保证成功率。
“刘老,你之前便知晓,她的救治方式?”赫北的声音拔高了几个点,厉声道:“是不是?”
老将军戎马战场几十年,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身上又自带领兵者的强大威压,一声喝令,吓得刘老全身一哆嗦。
他忙拱手行礼,恭敬道:“夏姑娘所谈的救治方式,属下第一次听,不过她……”
赫北一挥手,打断他的话,转头询问夏芊芊,“殿下看中你,刘老也器重你,你也自信可以救治我儿,那么我问你,此种手术,你可曾为旁人做过?”
夏芊芊被问住了。
若是论开颅手术,前世时,她是综合科外科医生,尤其擅长骨科,颅脑外伤等的手术。
所以,如赫鸿飞这般简单的开颅手术,每日的手术单上,都有一两例。
在那个世界,这是一类技术娴熟,很普通的手术。
她有足够的技术与足够的资源支撑,所以做起手术来,得心应手,丝毫不怯场。
可现在在古代,以这里的医疗条件,术中她需要身兼数职,手术环境也欠缺,增加了感染率等等,所以,手术的难度成倍增加。
这样一算,赫鸿飞的手术,算是第一例需要她独立完成的手术。
略微沉吟一会,夏芊芊开口道:“他是我的第一例病患。”
“第一例?”
赫北嗤笑一声,凌厉的眼神审视着她。
分明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黄毛丫头,可在他的强势威压下,依旧挺着小身板,神色自然,无一丝慌乱。
单单凭借这副勇气,倒是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你可知,床榻上的人,是谁?”他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中混合着令人压抑的不容置疑的怒意。
夏芊芊面色冷静,“是一名患者。”
“对你,他仅仅是一名病患!”
赫北放在床榻边的另外一只手,紧握成拳,不慎露出的半截手臂上,青筋宛若一条条小蛇缠绕在手臂上,其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丑陋伤疤。
那每一条伤疤,都代表了他曾经的每一场战役,代表了他为大乾国稳定,付出的鲜血与功勋。
“他是我唯一的儿子。”
赫北语重心长道:“我赫北一生驻守边关,为了大乾国民众与圣上出生入死,今府中后嗣单薄,独独这一根独苗,也因为剿匪,沦落如此。”
说着说着,赫北一时悲从心起,流血不流泪的将军,眼角湿润了,“如今,他命在旦夕,我眼睁睁看着他如此痛苦,空有一身蛮力,却无能为力,你可知晓,作为父亲心中的痛苦?”
“哼!”
他望着夏芊芊,嗤笑道:“你口中所说手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甚至连你也不曾实际操作过,你便妄想对我儿如此?”
赫北眼眸中的火渐渐烧起来,“一个黄毛丫头,不自量力,口出妄语,凭什么让旁人去信?凭什么让老夫将儿子的命,交予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