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
贺义阳等人被分开关在空屋子里,询问姓名身份后派人去通知父母来认人。
知道事情闹得有多大,兄弟们皆惴惴不安。真论起来,他们所有人的命都不够填。
林家死了人,回来时看见怪物在街上吃人。他们不敢相信有多少人遭殃,命丧怪物之口。
坐立难安,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不想的,不想事情闹成如此难以收场的样子。
大部分人被派出去应对怪物。
林老太爷和几家长辈坐镇指挥,好在因大典一事驱魔师齐聚一堂。此番人手尚够用,年轻一辈基本出去帮忙。
眉头紧锁,林老太爷静静坐着。
他们不担心明面上的怪物,出动足够人手能够压制。可怕的是那些躲起来繁殖的怪物,后患无穷。
怪物有心躲藏,十分难寻。出了淮业,跑到哪里去谁也不知道。
一路会害多少人,简直不敢想象。
无论是不是误会,是不是被利用,拔出阵旗的人其罪当诛!
接到通知的人急匆匆赶来找儿子,知礼的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泼辣的一进门就哭嚎。
“我儿子最是听话,怎会闯这般大祸。定是那些狐朋狗友怂恿,你们可要做主啊。”
林老太爷不予理会,其他人也没心思搭理。
讨了没趣,泼辣女人没好气坐下。
等人到齐,贺义阳一行被带上来。他们想与家人团聚,却被护卫押着跪在地上。
“干什么干什么,快放开我儿子。他是被冤枉的,这件事跟他没关系。”泼辣女人上前想帮儿子。
另有两个护卫拦路,眼含警告。她不得不坐回去,心里十分心疼儿子。
林老太爷抬手,林业进来跪下。
他语气平静,威严道:“何为阵旗,想必大家都知道。在座皆不是三岁孩童。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还是有人拔出阵旗。”
贺父贺母认真听训,心里一半伤心一半恨铁不成钢。平时无所事事便算了,竟是非不分闯如此大祸。
这还是他们的儿子吗?
贺义阳微微抬头,感受到父母的失望拳头握紧。
贺倾霜等在院外,心急如焚。
但愿责罚留有余地,弟弟尚有将功补过的机会。
厅内。
林老太爷继续道:“你们老实回答,是谁拔出阵旗?为何拔?”
跪地上的兄弟偷偷瞥边上的人,都没说话。
一片死寂中,贺义阳开口:“是我。”
拔阵旗的少年身体抖成筛子,听到这话不敢置信看过去。
其余兄弟瞅一眼,选择沉默。
“是你。”贺父起身,走上前愤怒扇一巴掌,“是你。你怎么敢!”
贺义阳脸偏向一边,同样的位置第二次被扇。不止脸痛,心也痛。
“老爷,别气着身子。”贺母过来劝,看看贺义阳叹气抹泪。
这可怎么办。
手指外面,贺父怒中带悲:“你看看,你自己去外面看看。看看你的一时兴起,害了多少人命!你赔得起吗?把你千刀万剐也弥补不了。你敢作敢当是吧。好,成全你。”
贺义阳喉头哽咽,红了眼眶。
泼辣女人得意仰头,她就说和儿子没关系。
“贺老爷息怒。此事并不寻常。”林老太爷适时说话,“没人会无缘无故拔阵旗。要么被邪物控制,要么便是邪物的同伙。前者情有可原,后者嘛恐怕不会善终。”
贺父被吓到了:“邪物的同伙?老太爷,我了解我儿子。他可能一时冲动做错事,但绝不会与邪物勾结残害百姓。你打他骂他,甚至杀了他都行。万万不可污蔑他啊。”
“污蔑?林业,你来跟大家说说当时什么情况。说仔细。”林老太爷端茶喝一口。
林业躬身:“是。当时我上山接班,正在阵旗旁值守。他们到来寻我麻烦,这个人发现阵旗。他们不知道是阵旗,说我越紧张越要拔出来。后来知道是阵旗,萌生退意。”
既然萌生退意,如何闹得不可收场?大伙觉得奇怪。
林老太爷淡定饮茶。
“其他人都想走。唯有他,说出事自个担着上去就拔旗。”林业毫不犹豫指向真凶。
拔旗的少年吓得脸色一白,低头瑟瑟发抖。
泼辣女人不服:“你胡言乱语什么?贺家小子自己承认是他拔了旗,你敢诬陷我儿子?告诉你们,今儿不给个交代咱们没完!”
林业不畏不惧:“我极力阻拦,被这几个人抓住。而后狂风大作,阵旗被拔出。”
山林中。
水盈来到一棵树旁,伸手抹上面的红色闻一闻。
血迹……
她瞧四周,这地方正好窥视阵旗附近。阵旗有保护,按理说普通人拔不出来。别说拔,靠近也难。
但是拔出来了。
又有这血迹,勾结枉夭的人果然在背后搞鬼。千防万防,终是没防住。
“我在山里又找了一遍,没看见怪物的踪影。估计躲起来或者跑了。”水仙不甘道。
水盈抹干净血:“回城吧。现在城里应当很乱,你俩正好帮得上忙。”
两人颔首。
赶回城,水仙和水术来不及休息就加入战斗。
而水盈回林家,有点事想做。
正厅。
几位长辈心里明镜似的,瞧瞧贺义阳不表态。
泼辣女人单手叉腰吼:“你含血喷人!怎么的,贺家小子没拦你也没拔旗。那他为什么承认?肯定怕事情败露……”
“娘,是我拔的旗。”拔旗少年痛苦跪趴在地,“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脑子迷迷糊糊,等我反应过来旗子已经被拔出来。贺哥为了包庇我,才认罪的。拔旗的人是我,是我。”
愣住,泼辣女人企图强词夺理:“那也是他指使的。错不全在你。”
拔旗少年痛哭,悔不当初。
其他兄弟见了,心里很不好受。
贺义阳咬牙垂头,喉头苦涩。他们当中最小的少年,平时爱笑爱闹。
肝胆相照,是大家最疼爱的弟弟。
事情闹成这样,才十几岁的小弟如何自处?兄弟几个说不出安慰的话,因为他们同罪。
李家长辈发现端倪:“脑子迷迷糊糊?狂风大作?看来有人动手脚。”
其余几人点点头。
若水盈姑娘做的阵旗普通人随意可拔出,哪可能名扬天下。
如此,这几个人倒不好处理了。
错,有错。
怎么罚?不能轻不能重,又要给老百姓一个交代。
林老太爷颔首:“即刻派人进山探查,务必找出背后之人的蛛丝马迹。”
水盈从外进来。
贺倾霜好奇遥望,此女子什么身份?居然敢直接进去。
“不用了。我已探查清楚。”水盈迈步进厅,“那人躲在树后施法,被阵旗反击而伤吐血。既然受了伤,不去医馆也会找药。你们查严一些,不怕揪不出那个人来。”
“水盈姑娘。”几位长辈颔首打招呼。贺父等人忙施礼,以免得罪人。
水盈回头看地上跪着的一行人:“至于他们,罪不至死。戴罪立功吧。”
泼辣女人松口气,安心了。
贺义阳等人震惊抬头,就这样没事了?
唯有拔旗的少年一动未动。
水盈瞧瞧,半蹲下在他头上拍了拍。简单的动作拍出一丝黑气,众人大惊。
身体顿时轻松许多,少年抬起头。
水盈一把抓住黑气:“下手倒是狠。”
方家长辈皱眉:“此东西留在他脑中,轻则变痴傻,重则送命。好毒的心思。”
泼辣女人大惊,忙扑上去抱住少年:“没事吧?儿子,你别吓娘啊。”
“此事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水盈看向林老太爷,“让他们暂时留下,对外称关押大牢重重处罚。在人没抓到前,这个屋子里的人一步也不许踏出林府。”
林老太爷点头,叫来管家安排。
贺父等人感激不尽,让儿子赶快磕头道谢。
事情告一段落,他们随父母出去。
拔旗少年回头,望水盈一眼。
“别看了,走吧。”泼辣女人拉儿子离开。出了正厅,贺父拜谢:“多谢水盈姑娘。”
贺倾霜听闻弟弟没事,欣喜上前福身行礼。
水盈瞧贺义阳肿起的脸问:“那一巴掌痛吗?”
摇摇头,贺义阳不敢说痛。
负手,水盈一笑:“你应该很奇怪。既然我观察入微,当时为何误会是你拔了阵旗。我对自己的术法很有自信,普通人不可能拔得出来。”
“那是为什么?”贺义阳皱眉问。
水盈看向贺父贺母:“因为你极其不负责任。你替人顶罪,全了自己的义气。你想过家人吗?重义气固然可贵,但为人子者理当尽孝。”
贺义阳一愣。
转身往前走,水盈淡淡道:“这件事有很多处理方式,你却选了最糟糕的一种。讲义气不是包庇,而是共同面对,一起承担。你的行为不义也不孝。”
一家人缓步跟随。
水盈停下脚步:“打你一巴掌是希望你清醒。若拔旗之人当真肆意妄为,你的命填不了这个窟窿。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告辞离去。
感激的话化为深深一拜。
贺母轻拍贺义阳的手:“孩子,你该长大了。”
长大,意味着责任。
肩上扛起重量,便不会胡来。
贺父拂袖:“好好记住这一课。以后头脑发热时想想,究竟该怎么做。要不然你死不要紧,还要牵连别人。”
经此一难,贺义阳自知以往太任性。他跪下给父母磕三个头:“儿子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