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打,没有第二个选择。”林元殊飞身继续攻击。
大家吃下药丸,缓了伤势再度上。
林家等人赶到,二话不说帮忙。
阿紫拦住蓝笛:“这东西厉害,你还是离远些。”
一个驱魔师被打飞过来,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血。秋文柏和蓝笛立即上去扶,拿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喂下。
蓝笛十分不忍,看向阿紫:“阿紫,你有办法对付这东西吗?”
阿紫很纠结。
有是有,但他暴露真身好吗?寻常的妖和九色妖君,意义上完全不同。
“我说你们怎么这般狼狈。”水盈提剑走来,见尸体遍布皱眉。
林家的人有意给林鸾留全尸,把她拖到相当安全的地方。
水盈看到林鸾扭曲的手脚和碎裂的骨头,眼眸渐沉。
“水盈姑娘,别愣着了。快来帮忙,我们打不过这怪物。”林延求助大喊。
“让开。我说你们都让开。”水盈手腕一转,剑上燃火。
众人见此一惊,纷纷退开。
水盈往前冲,一跃而起。
怪物回身,举起手阻拦。剑重重劈下,将怪物一分为二。
她旋身落下,手中剑的火绚烂夺目,似能焚尽一切。火焰席卷怪物,如一双大手无情包裹燃烧。
怪物倒地,很快烧得只剩灰。林家大伯等人目瞪口呆,就这样解决了?
水盈手一抖,剑上火焰消失。
她走到林鸾面前,将其抱起:“善后交给你们处理。”
除了点头,林延一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蓝笛和阿紫赶紧跟上。
秋文柏瞅瞅,也走了。
水仙抬手合上下巴:“我们拼死拼活打半天。拿那个怪物一点办法也没有。”
“水盈姑娘一剑解决。”水术揉揉脸,“回去我们要更刻苦练习。”
众人瞪大眼。这是练习的事吗?
明明实力层次不同,就算日夜苦练拍马也追不上。
林家大伯回神:“别想些有的没的。赶紧善后。分队寻找有没有漏掉的怪物。”
所有人自行分队,开始干活。
林元殊转头看向水盈离开的地方。
他总算知道何为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世人皆道他天纵奇才,与水盈姑娘一比什么也不是。
差距太大了。
林府。
水盈抱回林鸾的尸身,其父母悲痛哭泣。本不能下床的林成挣扎过来,被人搀扶着泪流满面。
女儿的尸体,惨到做父母的不敢碰。水盈只能交给管家收殓,说不出安慰的话。
九千年来,驱魔师前赴后继。
倒在驱魔的路上,算死得其所。
可他们也是父母、子女和兄弟姐妹,亲人的悲伤难以转达分毫。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亦未留下只言片语。
蓝笛上前,搭上水盈的肩:“走吧。我们能为他们做的,很少很少。”
点头,水盈随他离去。
背后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不禁想起与林鸾相处的过往。在玲珑堂第一次见面,到淮业后几次不愉快的接触。
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
生命,伟大又脆弱。
她还能做什么呢?在这场无数人失去至亲的战斗结束后……
一枚泛绿光的铜钱被抛到半空,形成防护罩将整个淮业包裹。
还有能做的事……
林府无事,秋文柏告辞去寻父亲在的医馆帮忙。
贺义阳被带到这里,由秋凝照顾。
百姓们被催吐好几次,吐干净后回去养养便没事。
多少人回到家,家毁人亡。
淮业城,遍布悲痛的哭嚎。
驱魔师们组成的队伍还在追杀怪物,直到晚上还未得空休息。
夜晚尤其危险,他们不能放松警惕。一天内死的死,伤的伤。
百姓们忍着伤痛为亲人收殓尸身,可也有不少无全尸或只剩碎肉的。找不到一点踪迹,只能立个衣冠冢。
这一夜,全城弥漫悲伤。
医馆。
昏迷的贺义阳悠悠醒转。
秋凝忙过去递上一杯水:“你发高烧了。好在现在已经退烧,没什么危险了。喝点水,润润嗓子。再好好休息。”
贺义阳就着她的手喝水,稍稍好受些开口声音沙哑:“天黑了吗?”
“嗯。天黑了。救回来的百姓大多已回去。驱魔师在街上巡逻,防止还有怪物潜藏在城中。你爹娘和倾霜姐姐都没事,正在外面帮忙。我去叫他们。”秋凝说着出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与贺义阳相处。
发生过的事不会消失,心里的隔阂不是说没就能没的。
贺父贺母与贺倾霜得知消息,匆忙进来探望。贺母抹泪,贺父叹息。
端来药,贺倾霜劝慰:“你没事了。身子骨健壮,养养就能好。凝儿一直照顾着你,之后好好感谢人家。”
“她呢?”贺义阳有很多话想说。
但秋凝明显躲着他。他们之间连话也说不上了吗?
见贺义阳想起来,贺倾霜连忙把人按住:“你可老实点吧。我去把她叫来。”
贺父贺母互相望望,退出去。
贺倾霜拦住想躲的秋凝:“见见他吧。总要说清楚。”
“说什么?他救了我,我万分感激。却只是感激。倾霜姐姐,回不去的。”秋凝垂眸。
无奈一叹,她到底去见贺义阳。
坐在床边,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满头是汗趴着。
贺义阳抬眼看她,虚弱一笑:“来了。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之前的事抱歉。”
“是我该谢谢你。若不是你,受伤的人就是我。”秋凝微笑,“我会照顾你直到康复。”
“谢谢。”贺义阳伸出手。
她往后躲。
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发生太多事,他们回不去从前。
贺义阳缓缓收回手:“我做了错事,打骂都能承受。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秋凝轻轻摇头:“贺义阳,对不起。以前我喜欢你,不单单喜欢你。我喜欢你的自由洒脱,像只飞在天空的鹰。我的喜欢,其实是羡慕。羡慕我没有,做不到的潇洒。”
贺义阳定定看着她,眼眶泛红。
欲言又止好一会儿,他开口:“真的不可能了吗?”
“我见过最虚怀若竹,清气若兰的君子。”秋凝想起蓝笛的身影,“他教会我正确的人生道路。我不用再羡慕你,因为我自己可以做到。我的世界里,情爱不再是唯一。”
她有远大的抱负,不愿受困于后宅。对一个人的好感或喜欢,太微不足道。
她的一双手可以救很多很多人,怎可舍弃。心里那个烙下深刻印记的人,她会永远祝福祈愿。
那个人,该得到世上美好的一切。
秋凝淡淡一笑:“贺义阳,我成长了。你也该……”
孩童时无忧无虑,长大便要背负起责任。家庭的,自己的。
人,总要长大的。
贺义阳努力憋住眼中的泪。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既见过世间最好的君子,旁人再入不得眼。
原来他以为可以弥补的错误,已让他们终生错过。再无可能。
他微微闭眼,泪水终究滑落。
那些发生的事永远是刺,能原谅,却忘不掉。
贺义阳不敢睁开眼看她,声音哽咽:“我知道了。你若嫁人,谁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我。”
“是。”秋凝明言。
她会嫁给能相助自身抱负的男子,一生走在救人的道路上。
再不会迷茫,不会停下脚步。
秋凝起身,走出房间关上门。也不会被过往牵绊。
屋内传来低泣声,她头也未回离开。外面还有许多病人,不是在这耽误的时候。
谁知,秋凝刚要出前院与一人迎头撞上。那人赶紧退开:“抱歉,你没事吧?”
揉揉被撞痛的鼻子,秋凝摇摇头:“林公子。抱歉,我走得急没看路。”
林延摆摆手,瞧瞧里面:“我巡逻到此,特意来看看贺公子。他怎么样?”
“醒了。烧也退了。”秋凝有意把人支开,现在不适合上去,“刚吃药睡了。林公子忙一天不得休息,不如坐下喝杯茶。今日满城哀痛,林家也损失不少人。公子……”
说起这,林延惋惜摇头:“从当上驱魔师那天起,我们便知道有这一天。守正辟邪,护卫苍生,不悔无怨。城里说不定还有怪物,不歇了。劳烦姑娘好好照顾贺公子。告辞。”
守正辟邪,护卫苍生,不悔无怨。
秋凝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反复念这句话。
百姓安好,盛世太平,便是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负重前行。
舍生忘死,勇往无前。
林府。
水盈站在廊下发呆。
阿蝠和阿紫从厅里冒出头,撞撞对方示意说点什么。
天不怕地不怕的阿碧,迈步出去跳上水盈的肩:“明日全城缟素,你不想做点什么?”
水盈摸摸它的头:“我张开了结界,阻止死去的灵魂远去。明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吧。总该好好告个别,不留遗憾才好。淮业保下来了,可枉夭没除掉。以后会有许多个淮业城。”
阿碧拍上水盈的脸自信道:“有多少救多少,咱们怕什么?我们最强。”
“说的是。有多少救多少,终有一日能清除祸患。还世间海晏河清。驱魔师不就是做这个的吗?既然已做了九千年,不在乎继续做下去。”水盈莞尔,用力揉阿碧的脑袋。
“别揉别揉,再揉秃了。”阿碧委屈巴巴捂住头。
阿蝠和阿紫相视一笑,放心了。
缤城。玲珑堂。
夜晚漆黑,一个身影走入未建好的医馆。月光洒落,照在那人脸上。
原来是许诣。
他行至诊桌,注视上面的镜子。许诣犹豫片刻伸出手,若能拿走……
猛然,镜子金光大甚。
他侧头闪避,后退一步。
镜子很快恢复。许诣转头眼神复杂,果然是浮生流月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