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问题?”一个黄昏,邱魁在病床旁削着水果,诺暝天则坐在床上若有所思。
“因为,之前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伽流太能够与恶鬼同化……这个样子,和反魔魂到底是不是一样的,我一直在想……”
“所以,你是害怕自己会像欧阳皈那样,被这股力量引向歧途……还是说,你觉得如果魂衣被恶鬼侵蚀了,你就会变成像欧阳皈那样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我不知道。所以,就算我用这股力量打败了他,我也仍然害怕着,害怕这股力量,或许什么时候就会把我吞噬——”
“这只恶鬼的力量非常强大……我明白你的忧虑。但是——不论魂衣变成什么样子,重要的都是着装者的心。小暝,你难道以为,是因为魂衣被侵蚀,所以欧阳皈才变成那副混账样子的吗?”
“我……”
“当然不是。是他自己先走歪了路,魂衣才跟着被染上了黑色……你以为他以前就从来没有想过对你的父母、对那么多的魔魂动手夺取他们的力量?当然不是——只是因为拥有了力量,他的野心得到了条件,所以他经受不住诱惑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和内心不相称的力量是非常危险的——也正是这个道理。”邱魁说着,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
“真正重要的不是力量,而是使用力量的人而已。如果你愿意成为守护者,那么即便是黑暗的力量,也能被用作守护他人的王牌。”
“邱魁先生……”
“啊,这个就说到这里——从另外一个角度看,你的变化和反魔魂一样都是伽流太与黑暗力量的融合……那么,假设欧阳皈那套魂衣的性质也可以套到你身上的话……至少,可以知道的是魂衣会失去克制恶鬼的效果,也就是伽流太的力量被中和了。”
“那样不就反而更弱了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嘛!小暝,伽流太会失去一部分好的效果,说不准也会失去一部分不好的效果……比方说对精神的负担之类的,也许吧。”邱魁把削好的苹果丢到一只手上,又像传球一样抛到另一只手中。
“更重要的是,如果你可以完全控制住黑暗力量和魂衣的融合,也就相当于可以适应两种不同的战斗了。要怎么样灵活运用两种姿态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小暝,这就是你要发掘的最大优势哦。”
……
那家伙放跑了恶鬼!居然做出这么不成熟的表现,他是个叛徒!
是啊,他不理解在那个名为禅海的地方,为什么其他人都把那个金色魔魂视为希望,他明明不是神,他不可能做到所有的事情,就像那次我都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他只是个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但是现在看到他在,他居然也感到无比的安心:
他不是神,他是……黄金骑士。而只要黄金骑士在,就有希望。
“小心——诺暝天,那家伙胸部以下是没有实体的!”坦尼尔朝诺暝天喊道,诺暝天听到熟悉的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
“好。”
“煌龙,小心身后!”
诺暝天俯身向前躲过身后的攻击,同时双脚跳起往后一蹬,正好命中了对方的头部。黑袍的兜帽脱落,然而令在场所有人震惊的是,在那里面的头——或者说算不算头都说不准,因为那就是纯粹的一团云雾般的能量混合体。
“什么——”
“有趣……你想要单凭肉身打倒我吗?”怪人将胸口的剑拔出丢到一旁,作出毫无防备的样子站在诺暝天面前。
“……”诺暝天沉默着,把剑一挥举高,在面前画下金色的莫比乌斯环。他的脚下升起巨大的法阵,而金色的符号也化作光,逐渐融入了他的体内。通体金色的甲胄,英武的龙骑士屹立在大地之上:
“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依赖伽流太,那么你就已经输了——”
怪人摇了摇头,只见他朝着煌龙轻轻举起手,他身上的铠甲便突然像是扭曲了一般挤得诺暝天透不过气来:
“什么——”
“如果连我都无法打败……就别想能保住那个女孩的性命!”只见怪人双手用力挤压,煌龙铠便同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挤压起来,以至于身体近乎要变形,铠甲的负担也疯狂地要把诺暝天的意识侵蚀殆尽。
“呃啊啊……!”
“你是无法逃脱的……为了防止魔魂的叛乱,这一手对披上伽流太的你们来说是无可破解的!好了……我无意取你性命,你就先在那里乖乖待着吧。”怪人转过身去望向昏睡不起的爱丽丝,朝她举起了手:
“……对不起。”
“——开什么玩笑!!”
怪人手中射出了光的利箭,笔直地朝着少女的眉心刺去——在那之前,穿透了一件铠甲。
“啊,啊……”
魂衣解体,坦尼尔无力地跪倒在地上。那支光化作的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从他的口角淌下。
咳……真难看啊,居然连妖兔都被打碎了……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但是坦尼尔还是认出了爱丽丝所在的方向。他朝着少女努力地想举起手,然而才举到一半就又不争气地垂了下来。
太奇怪了,不可能的……最惜命的他,直到这个时候,满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爱丽丝。
喂……大小姐,差不多也该起床了吧,不然大灰狼就要抓到你了哦……
坦尼尔往一旁倒去,他的眼睛失去了神采。
“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诺暝天努力地想伸出手,然而被压缩的铠甲却令他动弹不得。该死的,全身上下的伽流太都不听使唤了,连强制解除都做不到!这样下去,只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被夺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暝,伽流太会失去一部分好的效果,说不准也会失去一部分不好的效果。
那股……被我吸收的黑暗,如果,如果我真的能够驾驭你,如果我真的是守护者,如果我们拥有共同的守护的愿望的话……!
给我……足以冲破这枷锁的力量!!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漆黑的能量自煌龙的胸前爆散开来,而后,化为雾状笼罩了他的全身,逐渐渗入魂衣的每个缝隙里。“什么……你,你居然为此不惜成为反魔魂吗!?”怪人的语气带着愤怒和失望,朝着诺暝天嘶吼道。
“别开玩笑了……!这可和为了自己肆意伤害无辜的你们不一样……这股黑暗,是为了守护而生的力量!”
漆黑就如发自身体一般,如温暖的微风,轻轻自背后拥抱他,化作自心而起的力量:
“喝啊啊啊啊啊——!!
光影交杂融合,化为黑白交杂的雨点四散开来。原地,龙骑士失去了纯金的光辉,而是暗淡的银色条纹如游龙般点缀闪耀的金色,黑与白、光与影的姿态挺立在了此处:
煌龙?混沌。
“真的……能动了!”
“什么——”
下一秒,煌龙身后放出的黑色能量便化形为一双巨大的翅膀,还没等怪人反应过来,诺暝天便已冲到了他面前,一下子将它撞到了十几米外的山崖上。“噗呵……?!”怪人惊讶地望着胸前不断溢散的能量,它居然受伤了——伽流太无法造成伤害的身体,居然被刚才的那一下撞出了裂痕:
赢得了……如果魔魂这边还有这样的人在,说不定赢得了……!
“吼……!”只见面前的煌龙再次张开了翅膀,这次他手中的剑对准了自己——但是已经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他打不过不受控制的魔魂,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让他失算的存在,那甚至可能颠覆结局的存在:
太好了……是预言错了,是预言错了!
下一秒,煌龙如一支利箭提剑刺向了他——然而却扑了个空,他的身体已经通过传送离开此地了。
“什么——”
“……周围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了。煌龙,那家伙逃了。”
“……”
诺暝天警戒地环视了一遍周围,确认没有可疑的迹象之后,收剑入鞘解除了魂衣。他快步往回跑到两人倒下的地方,蹲下仔细确认状况:女的看上去只是晕倒了,呼吸还很均匀——但是那个魔魂的脉搏已经很虚弱了,再这样下去,他的生命会因失血过多而流逝。诺暝天先将怀里的利可夫给他喝下,然后脱下自己的大衣给他包扎住伤口。做完这一切后,他同时扛起两个人,快步朝他来时的方向跑去。
得快点找到医生……先和梓铃他们汇合,然后尽快赶到童关吧。
……
“呼啊,呼啊……!”爱丽丝背着女孩跌跌撞撞地跑着,她顾不上自己的脚已经被磨出血,因为在身后,一片黑压压的恐怖正尖叫着朝她们的方向扑来。怪物,怪物……!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求生的本能驱动着她透支自己向前奔跑,眼角吓出来的泪被面前的狂风朝她的身后吹去。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选择放开身后的女孩:
“我会救你的……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