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的眼睛明明被面具遮挡了,裴清寒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目光一定是冰冷又阴狠的。
维克托便以那样阴沉的目光注视了他许久。
“交易可以,我能够给你一双腿。但你就那么相信,你不会后悔?古往今来,得到双腿前往陆地的人鱼,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维克托在警告裴清寒,这时候选择放弃,就能够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一如既往。
裴清寒的语气坚定:“我相信,他绝对不会让我输的。”
“哼。”事已至此,维克托不再阻拦。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想要出去玩玩很正常。
等吃了苦头,栽了跟头,自然就会后悔了。
手掌贴着小人鱼的心脏,“打一个赌,假如你永远不后悔,这双腿就当做是送给你的,没有任何代价。假如你后悔了,你的命你的心你的一切都将献祭给我。”
海妖的语气森冷,这句话说完之后,好像周围的海水都更加的冰冷的。
这个交易裴清寒没理由不答应,“好,成交。”
维克托冷笑:“天真的人鱼,你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的。将灵魂出卖给了海妖,你根本就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海妖,是海底最为恐怖的存在。每条人鱼从小就会听有关海妖的恐怖故事。
传说中的海妖以人鱼为食,残忍血腥。
不过……
“传言只是传言,我更相信我亲眼所见的。”裴清寒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心情舒畅:“在我看来,海妖大人并不坏。”
在他为海神的时候,有无数人拥戴他。维克托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那些情感都是虚假的。
在他做海妖的时候,又有无数人咒骂诋毁他,他也不在意。
但今天,裴清寒说的这些话却莫名让他的心脏动了动。
小人鱼,只属于他的小人鱼……
裴清寒留下一封信,匆匆到了海边。
他起初想要去王宫找西蒙尼,想起来卢修斯,皱了皱眉。
魅力太大了,根本就没想到卢修斯这么快就喜欢上了他。
被卢修斯知道了他可以上岸,事情会更加的麻烦。
裴清寒选择了一个偏远的渔村,在深夜爬上岸边。
在月光下,银色的鱼尾上一阵光芒闪过,鳞片褪下,变成了光滑的肌肤。
这个过程只有一点轻微的疼痛,顺利得过了头。
鱼尾分开,变成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
他的下身空无一物,维克托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人类的身体对他来说应该是毫无意义的,但此时,他却下意识的扭过了头。
裴清寒拿出带着的宽大衣服穿上,人鱼世界没有裤子,他只能这么穿,像是穿了一条裙子。
渔村偏僻,他走了很远也没有见到人,刚刚变出来的双脚白嫩,磨出了血。
维克托看了一眼远方,还要有十几公里裴清寒才能看到人烟,这么走下去恐怕脚都要烂掉了。
裴清寒停下,准备找草给自己做一个简易的鞋子。
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
来人穿着粗布麻衣,黑发散乱,脸上满是伤疤,说话的时候声音粗粝,像是被砂纸狠狠摩擦过一样。
“你好,你需要帮助吗?”
“我和家人一起坐船出游,遇到风暴被海水冲到了这里,您可以收留我一段时间吗?”哪怕对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裴清寒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甚至态度还要比对卢修斯温柔了许多。
“嗯。”来人向他做自我介绍:“我叫维克托,是这附近的渔民,你可以在我家住一晚上。”
“维克托……”裴清寒重复了西边这个名字,笑着道:“你的名字真好听,我是裴清寒,很高兴今天能够认识你。”
在一番交流过后,那人上前,将裴清寒扶了起来。
裴清寒一不小心对上他的眼睛,神色微怔,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还想要再看的时候,维克托已经低下了头,有些自卑的用头发挡住了脸。
裴清寒想到他脸上的伤疤,明白他肯定有不为人知的伤痛过去,不敢多问,也不再看他。
维克托居住的地方很近,一间再普通不过的鱼屋,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盒药,蹲在地上给裴清寒涂抹。
他的手常年劳作,被晒得黝黑,举起裴清寒白嫩得宛如初生婴儿一般的脚的时候,反差极大。
裴清寒微微怔了怔,连忙道:“我自己来就好。”
维克托仰头,脸上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更为可怖。
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掩饰不掉的惶恐自卑:“对不起,我不该碰你的,我的手太脏了,只是你的伤你自己不好处理……”
裴清寒瞬间罪恶感爆棚,他身边围绕的自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初遇到维克托这样的人,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有这么想,只是觉得你要跪着为我上药,心里过意不去。”
维克托摇了摇头:“没事的,只要看着别人好起来,我就高兴。”
裴清寒心中更加怜爱,不知道经历了多么可怕事情的小可怜,心中依旧赤诚。
“那就谢谢你了。”
维克托得到了准许,很高兴的仰起头,他小心翼翼的捧起裴清寒的脚,如同掌中的是什么稀世珍宝。
手指挖出一点药膏,慢慢的涂抹在裴清寒受伤的地方,动作轻柔,裴清寒甚至连一点疼痛都没有感受到。
他的目光专心致志,像是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了裴清寒的脚上。
不知不觉间,他的脸靠得越来越近,几乎要贴到裴清寒的脚了。
“好了吗?”关键时刻,裴清寒及时出声。
维克托眨了眨眼,起身,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他低着头,尽可能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和眼睛。
裴清寒询问:“大概要多久才能好?”
维克托:“过两天吧,这两天你就住在我这里好了,没关系,我很乐意救人。”
“谢谢。”裴清寒的目光真挚。
维克托勾了勾唇,像是笑了。
走出小屋,他要去海边洗手,跟在他身边的毛球像是看出他打算做什么,不屑于跟过去。
维克托看了看残留着膏药还有他的气息的手,在无人处,不受控制的,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