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是个必死之局,至少在塞萨尔眼中看来是如此。
它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希望,对方在吃掉楚源的同时,能把旁边的自己也一并吃下去。
这样如果楚源出了事,自己至少不必头疼如何向其他人解释。
将楚源带来魔渊的它,为什么没能完整地将人带回去。
然而那怪物的大嘴长到一半,却像是卡住了一般,进退不得。
祂就停在那半空当中,原本凝实的大脸突然变得虚幻,像是接触不良的VR投影。
“该死,该死的,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啊,不,不要……”
听见这惨叫声,楚源虽看不见,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已经被汗水湿透,连鞋子里都是冰冷的汗水。
将鞋子和袜子一并脱下来,楚源扔了一块草席卷,垫在有些硌脚的砂砾地面上。
自己则是从空间背包里取出一桶打包好的水来,摸索着撬开盖子,找到里面用于打水的竹勺,舀起一勺就兜头淋下,一边淋,一边脱,最后楚源在怪物面前,给它表演了一个快速换装——如果是用生存栏直接制造出来的服饰,是可以向盔甲一样,直接放入装备栏里装备的,一键上身,非常方便,唯一可惜的就是,生存栏没有制造内裤的功能,因此他虽然可以将穿在身上的衣服取出通过生存栏周转扔掉,虽然避免了走光却只能放着空档。
好在除了小楚“自由地过了头”,有些放纵不羁以外,其他一切感觉都还好。
感觉浑身清爽的楚源向脑后拨了拨头发,露出一张洗尽铅华后的面容来,他虽看不见,睁开的眼睛却依旧漂亮,黑白分明,哪还有先前的挣扎与恐惧,伴随着楚源脸上出现的笑意,甚至流露出几分温柔的感觉。
但他的话听起来却不怎么友善的样子,楚源学着巨脸先前的模样抽了抽鼻子。
“我好像闻到了恐惧的味道……你说的没错,它品尝起来似乎的确很美味。”
巨脸的面容扭曲,有心反驳,嘴唇翕动,却只发得出痛苦的惨叫。
“啊……啊……放过我,放过我,我愿意将你的东西全部还给你,你难道不想要伱的眼睛了吗?不想再重新拿回你的力量?我还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长生不死的生命?还是永葆青春和健康?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放了我……”
“真的吗?我不信。”楚源一句话将对方的祈求给堵了回去。
那段求饶的话语,本就是对方在极度的痛苦中抽调出来的最后一丝精力,谁知道竟收获了楚源这样的一句回答,有心加大筹码,却已经疼得再难说出完整的话,祂似乎感受到了楚源的坚定,于是不再求饶,转而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杀了我也是没用的,世间的恐惧只要存在一日,我就永不消失……”
楚源毫不在意地说道:“我管你消不消失,我只要弄死现在的你就是了。
“再说……”他停顿了一下,“如果能够复活,你那么慌干什么?
“我要是能无限复活,我死着玩儿都可以,想怎么死怎么死!”
楚源笑了一下,说道:“不会是复活以后的你,就不再是现在的你了吧?
“难道像你这样的存在,也有人格的说法……”
怪物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说话,不知道是无法反驳,还是被戳到了肺管子。
楚源从祂的沉默中察觉,大概是二者都有。
“哈哈哈哈……”他突然变得很开心。
怪物的面孔越发的怨毒,然而它却怎么也摆脱不了那个祂自己戴上去的恐怖头盔。
“该死,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能伤害得到我……”
祂问楚源,但楚源其实也没有答案。
在这顶已经快要智灵化的女武神头盔发挥作用之前,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
前面没想法的时候,是真的在纯粹用身上的东西拖延时间,但对方似乎很享受这种用精神压力折磨他的过程,因此放任了他交出一件件小样的东西,直到后来血月疑似发力,有要将其驱赶出世界的趋势,对方才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并且开始指名道姓地要楚源交出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而那时,他已经大概想出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办法。
就跟他的快速砍伐对植物是特攻技能一样,即使强大如银丝藤,也抵挡不了他随意的一斧头,按照尤利的说法,这似乎涉及到了对世界规则的调动,只要是遵循这条规则,附和判定的存在,都抗不了他的一斧头。
女武神头盔对有头的生物也是特攻,只不过快速砍伐提供的是攻击力,女武神头盔提供的却是保护。
当然,它的保护之力,在魔渊生物身上发生了逆转,从保护变成了压制。
如果是楚源亲手为对方戴上的女武神头盔,更是会触发智灵的转化机制。
表现在外,就是非常直接的吞噬作用,任你再蛮横的魔渊生物,戴上头盔,从此也做不得凡人。
楚源其实也说不清眼前的怪物算不算得上是魔渊生物。
但对方对他第一个交出去的女武神头盔的点评让他的眼睛亮了起来。
对方对女武神之矛的评价是,一件简陋但能撬动规则的神器。
而系出同源的女武神头盔,得到的评价同样不低:“霸道的小家伙,竟然在试图压制所有非秩序阵营的力量,可惜对我没用,不,还是有一点用的,但是不多……”祂当着楚源的面,轻松地将那个头盔给摘了下来。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即使是魔渊生物,在戴上女武神头盔的时候,虽然会受到压制,但如果没有足够的外部控制,它们其实是能自己把头盔摘下来的,毕竟这头盔又不像是手铐,还有什么防开设置,只要楚源亲手戴上去的女武神头盔,会像是牛皮糖一样,牢牢地附着在对方的身上,不吸干最后一丝力量,绝对不离开。
但眼前的怪物显然不可能让楚源亲手完成这个仪式。
他只能想法子将那个已经将智灵转化到一半的女武神头盔送到怪物的手中,并且让它戴上。
智灵的转化就目前看来,似乎是不可逆的,只要楚源亲手将其戴在第一个魔渊生物的身上,并且吸收了第一批的启动力量,女武神头盔就会开启向智灵的转化,而这个时候,就没有了严格的非得要楚源亲自为对方戴上才能吸收对方力量的要求,如果他愿意等,甚至可以将吸收过魔渊生物能量的女武神头盔,大批量的投入到魔渊当中,主打的就是一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只要试图戴上女武神头盔的蠢货足够多,说不定他在家里坐着,就能有一个新的“伊丽丝”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是魔渊生物虽然疯,但又不是蠢货,太笨的,而如说楚源和塞萨尔“合力”解决的那几个诸如蝎尾兽一样的魔渊生物部落,它们像动物多过智慧生命,有点脑子但不多,根本就没有装备的意识,即使把头盔和铠甲放在它们的面前,它们也只会当做是什么特殊的材料想发设法的吞吃入腹;那些有装备需求的魔渊生物呢,又大都狡诈的要命,实力低一点的或许会让别人来蹚雷,实力高一点的就如楚源一般,自带危险感应。
因此要想靠着这种钓鱼执法的方式,钓出一个“伊丽丝”,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多少巧合发生。
“哈哈哈哈哈……你就是杀死我又怎样,你再也拿不回你的眼睛,你的力量。
“你要一辈子做一个瞎眼之人,一辈子无法拥有超越凡尘的力量。”
“我不在乎。”楚源表现的很是淡定,盘膝而坐的他面带微笑。
如果不是留着长发,看上去竟像是一个已经得道的高僧。
他似乎就要这样微笑着,“看着”眼前的怪物在他面前备受折磨的死去。
不在乎?那当然是假的,如果有的选,谁想做一个瞎子。
但他没得选,已经向着智灵转化的女武神头盔,在吞噬的过程中,是不可逆的。
至少楚源曾经试图将其从一一个魔渊生物头上摘下来时没成功过。
且不提他能不能按下暂停这回事,就算他有能力按下暂停,楚源也不敢按。
他赌的就是对方一手掉以轻心,即使明知女武神头盔能对自己造成影响,也仍旧会戴上那个已经向着智灵转化的女武神头盔,他并不敢保证,如果吞噬这个过程停下来之后,祂是否可以像是摘下普通头盔一般,也将其摘下来,那样的结果是楚源不愿意看到的……可别听巨脸在被女武神头盔折磨时说出来的那些话,楚源也心动,却更明白,没有对等的力量,就带不来对等的谈话,放下手中的枪,不会换来和平,只会换来对方的得寸进尺。
届时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付在一个本就准备杀死你的人身上,怎么想的啊!
活着,并且保下生存栏,付出的代价的确有些惨重,但值得。
而且楚源也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见……至少生存栏他还是能看见的。
只不过除了生存栏以外的视野,都变成了一片漆黑,就像是打游戏的时候,在晚上忘了升起火堆一样,总让人觉得,黑暗中藏着一个查理,要给他一下,不过有安全栏在,楚源并没有完全失去安全感,因为他还能看小地图,生存栏自带的小地图,在游戏里甚至能详尽到能显示出地面的蘑菇,这个精度,已经足以让楚源自如的活动。
大不了他就当自己在打一款moba游戏,只看地图不看人呗!
反正上手以后,只要看着地图,哪怕不看英雄建模,很多技能也能凭借着感觉盲放。
·从一开始的讨好求饶,到后面的威胁,再到叫嚷着“我是恐惧的化身,你不可能杀死我”。
这一切的发生,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反正没比智灵吞噬别的魔渊生物时慢多少。
巨大的生物轰然倒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血月的光辉再度大盛,被笼罩到的魔渊生物,像是受到趋势一般,朝着倒塌在地面的巨大尸体靠近,一步一步,最终确认了对方的死亡后,飞扑了上去。
但它们尖锐的爪牙和利齿,伤害低的让人看不起,扑到对方的身体之上,竟是连防御也很难破开。
好在有小机灵鬼,很快就发现了头颅和身体分离时产生的那个血肉平面。
再强大的怪物,内里也是柔软的,虽然没有血液流出——祂通体的血液,已经被吸干了,但不妨碍众多魔渊生物们,大口大口地撕咬起来,吃着吃着,它们的身体突然爆开,化作漫天的血雾,融入到血色的月光当中,为其增添一分的光彩,有稍微聪明一点的魔渊生物,在这样的爆炸当中清醒过来,呜咽着想要退出,却很快被周围的生物群起而攻之,撕个粉碎。
当然,这一场盛宴,楚源已经无法亲眼目睹。
狮鹫在怪物倒地之后,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竟然杀死了斯芬克斯?”
“斯芬克斯?”听到熟悉名字的楚源挑起了眉头,“你说刚刚那头怪物的名字是叫斯芬克斯?”
“是的,那是一种传说中的生物,据说它有着比神只还要强大的力量,我也只是在一些长辈讲的故事中听过祂的存在,长辈曾经告诫过我们,遭遇到斯芬克斯,是一种命运的安排,无法反抗,也无法预测,因此如果遇到斯芬克斯,不要听信祂的谗言,自己选择最重要的东西交给祂,因为当你选择将某件物品交出去的时候,它就已经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其实是祈求斯芬克斯自己取走一件东西。
“如果运气不好,或许会失去自己的生命,但如果运气够好,大概率什么也不会失去。
“因为斯芬克斯追求的,本质上并不是你最宝贵的东西,而是你失去最宝贵之物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