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活命和变丑之间,小姑娘的选择做的很是艰难。
但有哥哥的好处就在于,即使是最差的情况下,也能给她弄出一个最优选。
顾泽名是了解自己的妹妹的,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除了这次,人生遭遇的最大劫难,可能就是小时候跑步跌了一个跟头,当初在帮她选择超凡途径的时候,顾念几乎是在见到深海眷属的图册时便把头摇的好似拨浪鼓。
深海眷属的体表特征,虽然都是可以收拢起来的,但和大多数能对身体造成异变的超凡能力不同,后者不管是将手变成翅膀,还是将双腿化作刀刃,都是需要使用的时候才消耗超凡能力将对应的部位发生变化,不需要使用,或者是超凡能力耗尽的时候,人还是原来的模样。
可深海眷属不同,一旦成为深海眷属,是真真在物种上发生了转化,人类形态,反倒是利用超凡之力将身上的深海特征刻意收拢起来的一个伪装形态,顾念自诩不是什么吃苦耐劳,又或者是天赋卓绝之人,想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成为了深海眷属,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进阶到能够收放自如,且长久保持人类形态的lv3。
而她若是真的在深海眷属一途上晋升到lv3,还愿不愿意化作人形又是另一回事。
顾泽名连夜啃完了华夏内部有关深海眷属的所有书籍,又亲自去拜访了多位深海眷属中的祭司,即主持转化仪式的成员,甚至找上研究所,联系上了此世界人类中的第一位深海眷属——研究所所长许浩,向他详细咨询了转化仪式的一切事宜,以及转化种族的挑选。
最终在顾念快要熬不过去之前,拿出了一个定制版的转化仪式。
大量洁白细长的银色小鱼在被打晕过去之后一条接着一条地摆在顾念身周,这是一种海水当中非常常见的小鱼,由于身形狭小,且游动速度极快,普通渔民非常难以捕捉,仪式上所用到的每一条银鱼,都是顾泽名花了大价钱雇佣高等级的深海眷属亲自捕捉的。
经过多次的转化仪式,深海眷属们自然也摸索出了一些人类在转化成深海眷属时的规律。
深海眷属的转化仪式虽然是随机的,但凡是在海洋当中出现过的物种基因,都有可能呈现在眷属的身上,甚至还有多种混合的可能,当然,混搭的效果就跟混血儿一样,要么美的惊天动地,要么丑的神憎鬼厌。
转化后的物种向着什么靠拢,一开始大家以为纯靠运气,又或者是由基因决定,比如说父母与子女,应该会转化为相同的物种,但在多次并且大量的举行深海眷属的转化仪式后,大家发现转化仪式的随机性很强,别说是父母子女,就是基因非常相近的孪生双胞胎,都有可能转化成两种截然不同的物种。
由此便引发了深海眷属群体中如何转化为相应物种的研究。
毕竟同为深海眷属,转化后虽然都是一些能够在海洋当中活动的物种,但大海那么大,里面生活的生物千千万万,强的有如章鱼哥海底蠕虫一般,轻易搅弄风雨便扰的陆地不得安宁;弱的也有如顾念如今身边围绕着的小银鱼一般,除了美丽,再无其他优点。
如果可以,大家自然都是希望自己转化成为深海眷属之后,能够做海中霸主,而不是被吃的那条小鱼。
已经成为深海眷属的野心家们,也希望通过转化与自己相同物种的深海眷属,来建立起天然的阵营。
转化为相同的物种,有着相同的属性,有着相似的爱好。
这是比同一个姓氏,甚至出生于同一个地方,还要牢固的连接。
在仪式举行之前,顾念被迫插着胃管,灌入了大量被打碎成肉糜的小银鱼。
没有烹煮过就这么直接打碎,甚至连着内脏和鱼胆,腥臭苦涩,哪怕身体虚弱到连动一动指头都困难,顾念食道的平滑肌还是不受控制地蠕动,想要将那难吃的食物呕吐出来,可惜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呕吐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很难做到,只能被迫被灌的肚子鼓胀。
面颊上浮现着浅浅银色鳞片的深海祭司,用尖利的牙齿咬破自己的手指,流出半透明闪烁着淡淡银光的血液,他将流着血液的手指点在少女的眉心,自眉心伊始,一直往下,经过鼻梁,人中,嘴唇,下巴,脖颈……最后在胸口,一笔画出一个如同小银鱼简笔画一样的图案。
许浩在观景台上为楚源分析着这场仪式。
“将生的的银鱼吃下去的过程叫做注灵,为的是通过银鱼被活生生吃下时产生的恐惧,激发出人类体内的基因共鸣,这样在仪式举行的过程当中,这部分已经活跃起来的基因,就更容易被激发。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活吃是最好的,可以顾小姐的身体太差,别说是将活的银鱼咬碎了吞下去,就是切好的银鱼都未必能咬得动,只好退而求其次,采用这种笨办法。
“祭司画的这个图案,其实没什么意义,他就是画一朵花都行,主要是这个过程,以及祭司的血液,我将之称为定灵,只有让被转化的人坚定地相信自己即将转化为某个特殊的物种,在进行转化的时候才有可能成功。”
为何说超凡里面总是藏着秘密,缘由正在于此。
在顾念和一众旁观者看来,深海祭司的一系列行为神秘而又诡异,充满了一众画风清奇的神圣性,他越是一个字都不解释,大家越是相信他的所作所为皆有依托,并且对于这个特殊设计的转化仪式能够产生的效果深信不疑,但如果叫他们像楚源一样亲耳听到许浩分析,这其中的许多过程都是在装个样子,内心难免产生怀疑。
而在超凡世界,最不需要的就是怀疑。
越相信,越坚定,越真实。
这是个真正的由意念改变现实的世界。
转化仪式还没开始,顾念的鼻尖已经尽是海洋生物的腥臭气息,她仿佛已经置身于海底,随着深海祭司的描绘,她感觉皮肤上被人触碰到的地方开始发痒,发烫,她感觉自己的皮肤紧绷的厉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裂开一般,让她疯狂地渴求着水源。
“水,给我水,我要水……”
建立在海上岛礁上的高台,本就不如何宽敞,也就是一个五米乘以五米左右的木制结构平台,在深海祭司发动仪式之后,天空便倏地阴沉下去,像是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将要降临,但事实上,在那深海祭司的身后,不过是冒出了一道扭曲的黑色身影,看上去像是一团浓郁的散不开的黑雾,又像是一只挥舞着无数触手的章鱼。
“啊——啊——”顾念突然剧烈的惨叫起来。
“好痛,好痛,我要痛死了——”她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疼痛。
身体内外,浑身上下,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似的,到处都要烧起来。
骨骼被打的粉碎,又黏在一块儿,然后再度打碎,再度黏合,肌肉被撕开,又好似握手一般,飞快地连接在一起,然后是血管,筋膜,皮肤,顾念以为自己会挣扎的很厉害,但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她,其实只是躺在高台的中央,浑身颤抖,便有血液好似流不完一般从她的身下不断涌出。
这血液好似从她毛孔中冒出来的一般,汩汩流淌个不停。
不多时的功夫,顾念便化作了一个血人,身下流淌的鲜血,化作一个小小的水泊。
不看具体情况,单看血液的数量的话,说这里死了两个人都相信。
但躺在平台上的确确实实只有顾念一个人。
“救救我,哥哥,好痛啊,我不要转化了,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顾念又后悔了,早知道她就应该不怕丑陋,让她哥给她找人进行随机转化的。
在转化之前,她哥曾经跟她说过,这种能保证百分之一百转化成功,而且还能保证后续外观的转化仪式,会有一点痛苦,问她能不能接受,当时顾念想的是,我都快死了,管它多么痛苦呢,只要不想死,当然还是活着好啊,可她真的没有想到,会那么痛苦……
不是说超凡途径当中,转化为深海眷属,是最容易的一条吗?
之所以没有大批量的人都求着转化为深海眷属,是因为深海眷属被严格限制在了海边,不能离开大海太远,一旦进入内陆,对于海洋的想念和眷恋,会像疯了一般的折磨着深海眷属,短时间还好,时间一长,离开海洋太久的深海眷属,甚至会出现失控的情况,为了回到大海,不择手段,并且不惜一切代价。
被自己的亲人召唤过来的旧人类们,一开始还想着要是自己实在是觉醒不了超凡能力就干脆摆烂,去做个深海眷属罢了,但在见识到一个通过传送阵被带往内陆的深海眷属,由于对大海的渴望,连夜化成原型通过河道游进出海口,甚至一度忘了自己的人类身份,大家就对这条离开水就有点容易失控的超凡途径敬而远之了。
“哦莫,不好意思,给顾小姐注入的灵,好像添加的有点太多了。”
许浩“不太好意思”地说道,楚源看了一眼他没什么冷暖的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小姑娘的哥哥得罪你了?”
许浩扯了一下嘴角。
“我就是见不得有人这么浪费资源而已。”
“别气。”楚源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不是小姑娘任性,你哪来那么好的实验素材。”
他话音落下,许浩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的确,他很不爽顾念的行为,为了她的事情,研究所不知道开了多少次会议,商讨出了多少份方案,熬了多少个大夜,超凡途径又不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还能任人挑选不成?
要许浩看来,有就不错了,强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偏偏那个叫做顾泽名的人类领主,总爱以“我要给妹妹最好的一切”为借口,拉着科研所的众人绞尽脑汁,偏偏大家还非常吃他这妹控哥哥的人设,被他感动的死去活来,自愿加班都要帮他想出化解顾念当前困境的办法,为此拖慢了不少课题小组的研究,作为总负责人的许浩,怎么能不恼火?
不过就像是楚源说的那样,的确,正因为小姑娘的任性,他才有机会展开现在的实验。
又是针对性的深海眷属转化仪式,又是已经觉醒超凡之力并且超凡之力与魔渊有关的被转化成员……她是真的很想知道,据说是世界起源的大海,在对上一切终焉的魔渊,会发生怎样的碰撞。
答案是碰撞出了一条美人鱼。
少女几乎是甫一清醒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投入到海洋的怀抱当中,众人翘首期盼,等待许久,才等来破水而出而的声音,和水面破开声一起出现的,是一个银发的美丽少女,她浑身赤裸,只在隐私部位,覆盖着银色鳞片,好似胸衣,纤细的腰腹下面,是一条银色的巨大鱼尾。
当她破水而出的时候,阳光正好划破阴云,光柱如同神赐,落在她的身上,将银色的鳞片与她沾染着水珠的娇美面庞,照耀的熠熠生辉。
摄像机咔嚓作响,将这一幕映入底片当中。
楚源抬起眼眸,注意到围观的记者在疯狂地书写着什么,对于明天的头条,已经有了猜测。
“多么美好的素材啊……”许浩的眼神痴迷,却不是男性看待女性的那种痴迷,而是疯狂的科学家见到心仪的实验对象的那种痴迷,他此时的眼神,像是恨不得立刻将水中的少女拖到手术台上解剖个干净。
“念念,念念——”在一块海礁上等待的顾泽名大跨步的直奔少女而去。
“哥哥,哥哥——”重获新生的少女也向他游了过来,兴奋地抱住他。
“真好。”巨大的狮鹫落地,塞萨尔望着眼前一幕,发出真挚感叹。
“真好。”橘猫哥俩好的勾着它的脖颈,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感叹它的天真。
“看来下个月的东城区区长竞选,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位‘好哥哥’了吧。”
“我怎么知道。”楚源摊手,“我又不管领地的这些事情。”
不过明天,他应该可以在报纸上读到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