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重要吗,很重要,但又不完全重要。
就目前来说,至少较长的一段时间内,楚源是不需要为生育率的问题发愁的。
那些被他招募到城市生活中的部落民们,虽然被强制教化,渐渐习惯了聚居一地的生活,但基因里对血脉延续的渴望并未消散,几乎是本能般在安稳环境中繁衍后代,压根不存在楚源前世各个国家所遇到的年轻人不愿生娃,不肯结婚的情况,爱情?理想?个人价值?
在种族生死的危机面前,都是不重要的。
或许若干年后,长时间安定和平的生活,会让人们有心思来思考这些困扰着现代人一生的东西,但现在,他们的第一目标还是活着,以及繁衍,撇开生理上和人类领主们的相似,大部分部落民,其实和动物有着相似的思维,不然他们也无法在自然激烈的物竞天择的比赛当中存活至今。
因此楚源虽然需要人口,但他需要的是稳定的人口。
什么样的人口称得上稳定?
不会突然爆发叛乱,也不会有超越平均水平太多的个体力量肆虐,更不会因为共同的信仰而导致邪神复苏……火神虽然死了,但龙盟里的众多还活着的领民,就是祂复苏的坐标,可楚源总不能因为他们被强迫信仰过火神,就将所有人都杀了,那样未免太残忍,太不人道,也太破坏自然平衡了一些。
若行屠杀之举,还是将屠刀对准自己的同类,那和魔渊生物,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楚源将他们的命运交给上天。
寒潮的力量随着雨水落下,丁倩扬起脸庞,张开嘴,雨水冰凉,还裹挟着漂浮在空中的灰烬,入嘴的味道干涩,就像是吃了一口对着草木灰的水,可她内心却觉得畅快,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那些昏迷的人类领主和她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在被凌傲天关押的这些天里,他们几乎滴米未进,唯一入口的食物,就是用来堵嘴的果实偶尔分泌出来的液体,这种果实的汁水虽然能量充沛,只三两滴渗透出来的液体,就勉强维持着他们的生存,但它实在是臭不可闻,且粘稠好似痰液,入喉后只叫人肠胃翻涌,作呕不止。
“倩倩姐……”一个虚弱的声音在她的心头响起。
“丝丝,丝丝你醒了?”丁倩扑向被其他女孩搂着的一个女孩。
“我们……得救了吗?”
面色虚弱的女孩仰头,望向天空,瞧见了盘旋的狮鹫。
她的眼眸当中,露出惊艳的色彩,那是一副怎样美丽的画面:
体型巨大的狮鹫,展开金红色的羽翼,在云层当中穿梭,身后拖曳着火红色的光芒,彼此交互之间,犹如在黑色的纸上用金笔作画一般,勾勒出一副神奇而又瑰丽的画卷。
雨水就从这样的天空当中落下。
雨滴冰凉,甚至到了沁人心脾的程度,众人却不觉得寒冷,只觉得内心深处充满了希望。
“是的,我们得救了,有个领主救了咱们……这些巨鹿还有狼,都是他带过来的!”
“太好了。”丝丝笑着,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一副随时都有可能嘎过去的样子。
丁倩跪行过去,用身体为她挡住雨水,其他女孩子有着类似的行为,她们将丝丝团团围住,担忧着她的身体情况,“丝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
“大家过来一点,丝丝的身体太虚弱了,别让她淋到太多的雨水!”
底下领主们的表现被楚源看在眼里。
尤其是以丁倩为首的那几个姑娘。
说实话,场上的二十来个人类领主里,和才被抓来的那十几个领主不同,自称已经被抓来至少三天往上的丁倩和她的那些朋友们,可谓是硬骨头了,不提有着LV1级别技能心语的丝丝和一个据说能够看到灵魂的女孩,就说丁倩本人,表现出来的落落大方,就叫楚源非常欣赏。
是个能干大事的姑娘。
龙盟领地里的火焰,在大雨的浇灌下,熄灭的七七八八,楚源虽不再继续操弄风雨,但雨水却不是说停就停,还要继续下一段时间,只是没有了火神的庇护,温度不可避免地下降,被赶走的风雪,显然已经做好了重新统治这片土地的准备。
被驱赶到空地上的部落民们或是抱着自己,或是抱着身边的伙伴,忐忑不安,瑟瑟发抖。
他们的人数比楚源想象的还要多,大概是火神到后面发现,他喵的直接献祭一百个部落民,还比不上一个人类领主之后,就看不上这种低端的食物,与其当做柴薪一次性烧的只剩下灰,不如走可持续性发展的路线,他们每天提供的信仰虽小,但胜在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只要时间线拉的够长,就比直接宰了吃肉划算。
他们不是没有反抗精神,若他们是野生的部落民,楚源想将那么多人汇聚到一起而不出骚乱,说不得还要废许多功夫,但他们当中,敢于反抗之人,早就在领地被龙盟攻陷时四的七七八八,剩下来的很大一批人,都是为了活而活——可以说他们已经快被龙盟给驯化了。
楚源没有将人类驯化成牲畜的习惯,但已经被驯化的生灵,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就能找回自己的野性,尤其这一次的征服者,看着比上一个更加强大,也更加残暴的样子。
月狼将每一个藏在屋子里的人都找了出来,所有人在雨中当中颤抖,既是怕的,也是冻的,大部分人虽在被迫信仰火神之后获得了一部分抗寒的能力,但这种能力只能说有,却不多,勉强做到不让他们在低温环境下冻死罢了,否则何必将居住的房屋修建地像一个个墓穴。
更何况,楚源下的雨水当中,还夹杂着寒潮的力量。
那些越是不怕冷的人,受到雨水的影响越大,有人在冷热交替当中,悄无声息地就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面目狰狞,每当有人倒下,附近如同牧羊一般将他们圈禁在一起的月狼群,就会有一头巨狼跃入他们的人群当中,于惊呼声里,将那个倒在地上的倒霉蛋拖出来,扔到一边。
一开始众人还有着不解,甚至有人哭喊着请求月狼不要拖走自己亲人的尸体。
直到一具被月狼扔到一边的尸体,突然无火自然起来,大家才纷纷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渐渐地,大家也习惯在身边有人突然倒下的时候,让出位置来。
一个年幼的小女孩,看上去约莫两三岁的模样,被母亲抱在怀中,突然,她的母亲踉跄两下,竟是倒在了的地上,与母亲一同摔倒的她茫然地从已经失去生命的母亲怀抱当中爬出来,无措地呼唤着母亲。
“妈妈,妈妈……”
人群分开,处理尸体的月狼挤了进来。
大家看着站在尸体旁边的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办。却见那头月狼看着女孩愣了愣,随即嗷呜一声,另一头月狼从外围跃入到了人群当中,它叼起女孩,先来的月狼叼起地上已经死去的女尸,就在大家忧心小女孩会被带到什么地方的时候,却见那头带着女孩离开的月狼,竟是在他们不远处卧倒,向女孩露出了自己哺乳的地方。
它温柔地舔舐着女孩的脸颊,女孩被不知道从哪来的月狼轻轻地撞了一下,就跪倒在地上,大概是闻到了乳汁的芬芳,又或者是饥饿战胜了内心的恐惧,她竟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讲,楚源是禁止哺乳期的月狼参与行动的,但是架不住人家非要参与不是?
孩子,什么孩子,不是有姐妹带着,还有狼骑兵的人类同伴操心吗?
我把它生下来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为了一个娃不让我出去行动?想都别想!
不知为何,瞧着这一幕,原本对于巨狼们充满恐惧的众人,突然没有那么害怕了。
甚至有和女孩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咽着口水,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也蹭上这么一口狼奶……
下完雨的楚源并未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毕竟月狼的指挥工作,主要还是塞里在负责。
他落到地上,对那几个还在那儿傻淋着雨,旁边就是凌傲天的豪华宫殿也不知道进去避一避的领主说道,“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咱们去里面说话吧!都还有走路的力气吧?不需要我让月狼来帮助你们吧?”
“能走的,能走的……”
哪怕月狼充分展现了他们的友善,可那个体积,那个个头,那个闪着寒光的獠牙……
领主们互相搀扶着,跟着楚源一起进了宫殿。
虽然在外面和天上就已经看到这处建筑的不一般,但进来以后,楚源还是忍不住感叹凌傲天的财大气粗,这位爷可真舍得花钱,哪像他,坐拥数座城池,手下人口数十万,日常却仍旧是一个金币掰成两半来花,至今住的地方,也不过是靠着钱多多开出来的图纸升级过后的二级小楼庇护所罢了。
高的让人必须把脖子完全抬起来才能看得见的尖角屋顶,空旷的同时又让人觉得倍感压抑。
人们进来,才发现屋子里不知道何时,已经被堆满了物资。
如小山般的木柴,沿着墙角堆放,木柴的旁边,是用一口口摞在一起的大铁锅,再往旁边看去,厚实的皮袄就跟不要钱似的一般,随意地堆积在一起……
而楚源此时,正站在一口古怪的石锅面前。
他一手拿着大勺子,一手搅拌着锅里的东西,随着锅中食物不断加热,浓郁的香气逸散出来。
众人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们闻得到,那是肉的味道。
其实就算不是肉,哪怕是普通的白米粥,对他们这些领主来说,已经是弥足珍贵的东西。
什么咸党甜党,什么不吃米不算吃饭,什么顿顿都要有馒头……
在生存面前,这些无病呻吟之争算个屁啊!
很多领主被凌傲天俘虏之前,过得就是忍饥挨饿的日子。
“先吃饭吧,丁倩是吧,你组织一下,旁边有碗,那大木桶里面装的是水,水龙头会用吧?”
“会用的,会用的……”丁倩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但还是按照楚源的要求,整理起了东西。
当众人捧着陶碗,像是灾民一样,从楚源手里接过里面还放着虾仁的肉粥时,不少人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哗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其中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男人,竟然捧着粥哆嗦着手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把楚源搞得哭笑不得。
有人开了个好头,其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楚源的领主,也跟着叫起了大哥。
还有个年轻人在那儿一边吃一边喊道:“大哥牛啤,大哥救我与水火之中,别的都不多说了,从今往后,咱这条命就是大哥你的了,大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大哥让我杀鸡我绝不拉稀!”
“想抱大哥大腿就直说!大哥,你收下我做小弟吧!”
“俺也一样……”
“收。”楚源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示意他们都收敛一点,一碗热粥下肚,哪怕知道锅里还有,大家也没敢再要,而是眼巴巴地看着他,楚源表现得再怎么温和,也是一个骑着狮鹫从天而降的猛人,没人会把他的温和当做好欺负。
“什么收小弟之类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我既然把你们救了出来,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去死。”
楚源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众人松一口气,毕竟他的全猛兽军队,一个人都没有,还是叫这些领主心里有点嘀咕,甚至不太敢确定对方是不是自己的同胞,万一是个会变成人的超凡生物呢?
“但我的确有些需要你们帮助的地方……”
楚源说的自然是收拢龙盟领地上的那些部落民的事儿。
他现在就一个人,加上塞里,最多算半个,橘猫倒是能顶事,但它又没有人形,夏城民众习惯了自己的城主是只猫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龙盟的部落民们可未必接受得了一只会说人话的动物,巨鹿和狮鹫虽然聪明,但它们显然没有介入人类事务的想法,而月狼的聪明程度,又没到能帮着楚源管理这么大一批人的地步,因此楚源只能就地取材,让这些个被凌傲天抓来的领主发光发热。
他也没说什么效忠的事情,领地庇护所被摧毁的二十四小时内若是还未建立起新的庇护所,就会自动失去领主的身份,还有系统,看他们被救出来之后区域频道里连个屁都没有就知道,眼前这二十余人,全是已经失去领主身份,在区域频道里只剩下一串彩色编号的倒霉蛋。
他们除了投靠楚源,也别无选择。
被楚源看好的那个叫做丁倩的女子,组织能力着实不错,很快就联合众人,商讨起了对龙盟领地上的那些部落民的处理办法,这时带着儿子组织灭火和寻找龙盟势力残留的王富贵,也在楚源的召唤下赶了过来,它一进门,就吓得众人一哆嗦,不过一开口,就有人憋不住脸上的笑。
“咋咋呼呼地叫我过来嘎哈呢!不知道我那边正忙着吗?”
“让你过来安排灾后重建工作。”
“哎,烦人!”
嘴上说着,橘猫还是加入到了众人的讨论组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