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打了报告进来的赵斌,低头看向老领导扔给自己的牛皮纸袋。
他将其拆开,目光在一行行文字上扫过,瞳孔骤然放大,又渐渐回缩,无法抑制的惊讶叫他失去了脸上的表情控制,“盘古计划……那是什么?还有什么叫做人造神明……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赵斌从没觉得自己的脑子转的有那么快过。
老领导交给他的牛皮纸袋里面放的资料并不厚,也就是三十来页的样子,里面用最笼统概括的语言描述了什么叫做盘古计划,用一页纸讲述了盘古计划下面的一个子计划,人造神明,然后是两份申请书,上面的名字对于赵斌来说很陌生,但名字旁边的照片,哪怕时隔多年,他依旧能够想的起来,自己被父母带着去隔壁打招呼的时候,见到的那两张男女青年的脸。
倒数的几页纸,是一份实验报告,报告上用极其冷酷和理智的语言,记录了一个青年的一生,从出生时的表现,什么时候睁开眼睛,什么时候翻身,什么时候走路,什么时候说话,甚至是什么时候不再尿床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到小学时的成绩评价,再到初中是否情窦初开,春心萌动,以及高中的人格评价……
作为楚源的好兄弟,赵斌自己都不敢保证,他对楚源的了解有这薄薄的几页纸上面写的详细。
“我、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赵斌抬起头,神情尽是茫然。
“您是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楚源不是楚源,只是一个计划的实验体,我……”
他嘴笨拙舌,内心痛苦,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老领导用最残忍的话击穿了他的想象,“你的父母也是计划的参与者。”
“我的父母?”赵斌想到实验报告上描述的那些内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聪明,但他的嘴巴比大脑先一步将想到的话吐了出来,“所以车祸也是假的了?只是为了测试楚源的反应?所以楚源还没成年先成了孤儿,也是你们安排的?你们知不知道这对一个青少年来说伤害到底有多大啊……”
好在老领导的话让他松了一口气。
“车祸是意外。”作为和赵斌关系亲密的领导,他显然在看到这份资料的时候,也升起过同样的顾虑,“我问过他们,车祸并非计划当中的一环,楚源基因上的父母,是遭受到了境外分子的袭击才导致的死亡。”
赵斌这口气显然松的太早。
“不过楚源对车祸的反应,的确是重点观察的一个方向。”
要不是在敬重的老领导面前,赵斌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
“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把一个人的人生当做小白鼠来观察,很好玩吗?他们以为这是哪里,是楚门的世界吗?那么给他取名叫什么楚源,干脆叫楚门算了……”
说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刚刚看过的两张申请表,以及申请表上那两个陌生的名字,显然不论男女,都没有人姓楚,楚这个姓氏,的确是刻意挑选出来的,再联想到经典电影楚门的世界,很难说这个姓氏没有在暗示什么。
而源字,难道还不好解释吗?
作为整个造神计划当中唯一存活的实验体,楚源就是整个计划的源头。
但凡他的身上发现一点实验成功的迹象,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华国塑造出来的第一尊人造神明!
“我知道你内心愤懑,”老领导安慰道,“但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既然多说无益,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赵斌拧着眉头看向自己的上级。
他不相信对方给自己看这份资料,只是单纯的想要满足他的好奇心。
同时也想明白了,为什么楚源失踪以后,他连着数年请假去魔都搜寻楚源的踪迹,部队都放行的很轻松,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走了老领导的人情,现在看来,恐怕是因为楚源本身就十分特殊,找他的不止他一个人,只是他和楚源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纽带,因此将一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被赵斌问到关键,老领导面上浮现些许尴尬,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里面还滚烫的茶水,不好意思地将来意交代出来:“这不是和新界那边联系上了吗?上面的意思是,希望借你之口,将盘古计划与造神计划一事告知楚源,以免日后合作过程当中被楚源发现,影响两界合作……”
华国官方自有一番自己的考量。
在向楚源隐瞒与如实交代之间,众人纠结许久,最终选择了后者。
撒下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隐瞒,双方的合作就像是在建立一座大厦,如果这座大厦,一开始就是建立在流沙之上,那么不管大厦的设计有多么的厉害,结构有多么的稳定,外观有多么的美丽,也扛不住任何的风吹雨打,可能一点轻飘飘的外力,就让前期付出无数心血的大厦坍塌。
大家不敢赌,也不想赌,这不是两个人之间的交易,不是两个国家之间的交易,而是两个种族,两个文明,甚至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交易,必须要牢牢打牢地基,不得有任何的差错,因为华夏那边表现出来的实力以及强盛程度,实在是胜过华国这边太多——
楚源派出的交流团成员实在是将华国这边唬的够呛。
不管是神出鬼没的暗影军团,还是一看就非凡品的巨鹿尤利,亦或者是看似亲近人类,亲近华国,但除却熟人大虎将军,黄澄澄的眼眸当中只有一片漠不关心的冰冷的王富贵,甚至就连最弱鸡的方舟,其他交流团成员的衬托下,都显得格外威风凛凛,与众不同。
何况他的实力本来就比华国那边派出来的超凡者要强盛许多。
没办法,本来华夏这边的超凡力量整体就比华国强,再加上方舟虽然觉醒的迟,但是人家有捷径可走啊,别看才几个月的功夫,如今他的实力,恐怕已经直奔lv3去了,依照科研人员的推测,他这样的快速晋升,恐怕要一直到lv4甚至lv5的时候速度才会放缓下来。
赵斌提笔,几次落下,又几次提起,大段大段的文字被他写出又划掉,一晚上的功夫,他用完了一个本子,好在他的习惯很好,即使是废弃掉的纸张,都放到一边,留待以后使用——打草稿或者做别的什么,熬了好几个晚上,终于写出一封还算满意信件的赵斌,正准备将自己写好的内容誊抄一遍,前来验收的专家犹豫了片刻后道:
“不用誊抄,就这样吧,整理一下,把废掉的信件也一并寄过去,我们这边复印一份,留给底子,原件送给楚领主。”
忐忑之心透过文字简直要溢出来。
“你老铁给你写了什么,这么厚?”收到信的王富贵很是不可思议地问道。
它虽然也和大虎将军互寄信件,各自讲述了自己在分别之后的生活,但他俩都不是文字爱好者,大男人嘛,在没有酒的催化下,三两句就能平铺直叙完自己的一生,而赵斌通过魔渊周转,寄给楚源的信件,却厚的像是一本书一样。
“怪不得……”楚源看完了信件,闭上眼睛,将精神力沉入自己的记忆当中。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回顾自己的一生,但就像是看小电影的时候拉进度条一样,不管来回多少次,视线的焦点永远是那几处地方,谁会关心背后布景是什么样子的,又不是看甄嬛传,要用放大镜来看。
但那是在知道盘古计划之前,知道盘古计划之后,楚源再回顾过去,以他如今的精神力,很轻易地就发现了记忆当中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说从他有记忆起,便频繁的不像话的体检,在农村的时候,是医疗工作者下乡,等到读小学的时候,是全校的统一体检,楚源以前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些,发现端倪是因为成年以后有一次在网上与朋友聊天,谈及小说创作当中非常流行的真假千金梗的时候曾经激烈讨论过,如果只是因为血型不同,怎么可能十几年都没发现真相,别说什么收买了私人医生,体检这种年年都要做的事情,怎么可能每个人都收买到?
谁知对方告诉楚源,除了他,没有人年年都做体检。
对方甚至是在大学时期第一次献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血型是什么!
然后就是生命当中那些总是对他有些过度关注的陌生人。
这一点在童年的楚源身上发生的尤其频繁,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一项非常特别的超能力,那就是心想事成,不是那种大喊一声我想要奥特曼,天上就会掉下来一个奥特曼那种心想事成,而是他与外婆去镇里赶集,不管人再多集市再拥挤,明明他已经被挤得和外婆完全失去了联系,但只要他想着回到外婆的身边,就总会被人挤回去。
一次两次,他以为是巧合,次数多了,他便知道这是一种超能力。
现在想来,哪里是超能力,分明是隐蔽在人群当中的观察者,引导着他回到自己外婆身边。
小学时取代了突然怀孕的班主任,通身气质明显不属于那个小镇的高颜值语文老师,初中时温柔美丽,但沉默寡言的女同桌,高中时隔壁家那个不太爱说话的警察邻居……
想到某些地方,楚源的脸突然变得有点黑。
因为他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没太开窍的缘故,盘古计划那帮人往他身边塞了不少人,男的女的都有,尤其是初高中时期,其中明显有几位的性取向不对劲,高中时候,他还与其中一位美男子传过绯闻,不过由于及时辟谣,楚源保住了自己的清白,现在想来,那哪是绯闻,分明是在试探他的取向!
发现自己是楚门的世界里的楚门是一种什么体验呢?
楚源以为自己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欺骗感,侮辱感,但事实却是,他的反应甚至还没有赵斌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大概是因为他现在是一地领主,而他治下的领民,在他眼中与楚门差不多?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时选中一个婴孩,做他的观察者,将他当做楚门来对待,因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所以无所谓曾经当过楚门?
如果是真正的楚门,可能会觉得痛苦,因为他分辨不清,在自己过去生活的二十几年里,谁对自己是真心,谁对自己是假意,谁又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但楚源完全不用。
他直觉敏锐,因此在过去几十年的交友过程当中,从未出现过旁人所说的误交损友的情况,甚至就连网上与人聊天沟通,隔着屏幕交流,他都可以通过简短的文字交流,判断出对方是否值得深交。
不知道是盘古计划的观察者过于粗心,还是因为他这项真正的超能力实在是低调,因此竟没在纸质文件上被注明出来。
他与赵斌能成为好友,甚至亲密如同兄弟,除了两人脾性相投,在一起时自在快活,更重要的还是赵斌赤子心性,那颗塞满肌肉的脑袋里,填不下什么算计,就算有,这些算计也绝不会对准了身为他好兄弟的楚源。
除此以外,他记忆优秀,已经成为半神的他,甚至能回忆得起自己出生时的画面,自然也就不会陷入谁真谁假的内耗当中,人生是他自己过的,就算有个观察者又如何?谁活在世界上不被人窥探着呢!
只要他的感情没有被欺骗,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
他倒是对那个盘古计划莫名好奇,于是将自己的记忆,拉到了他很少去触及的婴孩时期。
太年幼时期的记忆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婴儿睡得多醒的少,除了哭闹就是饥饿,围绕着基本的生理需求打转,楚源实在是没心思围观自己是如何吃NeiNei的画面,但当他得知盘古计划的存在,便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通过婴孩时期的记忆,探寻到些许盘古计划的痕迹。
只可惜他翻遍了从出生到三岁时的记忆,一点踪迹也无。
倒是将他记忆当中父母恩爱的回忆掀翻的彻底。
看来两人初相识甚至是共同诞下他这个实验体的时候,二者并不相爱。
也许是在后来的相处当中,日久生情。
所以才有了楚源记忆里的伉俪情深,以及与他不常见面但对他很好的概念。
他并不觉得伤心,反倒看得津津有味。
大概是为了让他像一个普通的婴孩一样成长。
这个由责任而非爱情组成的家庭,对婴孩的呵护反倒比普通家庭更加上心。
就是对两个日常生活不是量杯就是仪器的书呆子来说,想要照顾一个喜怒无常,没有说明书可以参考的婴孩,实在是手忙脚乱,力不从心。
楚源站在婴孩的视角看的咯咯直笑。
这是他已经快要忘记的父亲与母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