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楚源是真的只想守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安心的种田发展,严格遵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老祖宗智慧,甚至于称不称王都不打紧,如果能有一个优秀的领袖出来一统本区域的众多领主,他也不是不可以去投奔对方,但决定一个人命运的,往往不止有个人的努力,还有历史的洪流,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人其实是被推着往前的,以如今他的身份地位,除非是出现一个开国老祖那般的人物,不然已经很难让他投奔——
毕竟如今的华夏领地已经走上正轨,而他所绑定的也并非一个甚至是两个领主的命运,而是几十上百位投奔他的领主命运都被系于一身,系统可不按照西方那一套说法,什么我的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一旦效忠对象宣誓向另一个人效忠,有关系统的管理权限会直接上移一层,换句话来说,就是原效忠对象仍然掌控着你的系统权限,但新领主却可以决定对方是否继续掌控你的系统权限,这还是楚源在接收了一个已经合并的领主效忠时发现的。
就当下来说,“系统”对于领主们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金手指,将系统权限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中,几乎就等于将命根子交给了对方,如果不是在较为开放的华夏领地,而是在政策紧缩的红羽领地,在向白展昭宣布效忠之后即使活了下来,也几乎不再拥有使用系统的权限——能看,但不能买,也不能卖,更别说自由聊天。
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多双眼睛,如捕捉到什么特殊的情报可以凭此向白展昭换取功勋。
白展昭立下如此政策,倒也不是他刻意给领主们上压力,毕竟对于不少习惯于在区域频道里和人聊天打屁,甚至将其视为自己精神寄托的领主来说,剥夺他们使用区域频道的权力,几乎是剥夺了他们的一切精神娱乐,他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防止领主串联,毕竟大领主虽然可以监视每一个小领主的聊天记录,却不可能每天就光盯着他们的聊天记录细看,红羽领地不像华夏,主要组成部分是对楚源高度效忠的原生领民,那些不通教化的部落民,其实很容易被人挑拨起来发生叛乱。
在蒋胜男加入红羽领地之前,白展昭的工作几乎分为两半:一半是向外征伐,一半是对内压制,部落民们本身就没有系统,也不需要系统,生活环境因为白展昭而发生巨大变化的他们,几乎或多或少都有着几分对白展昭不满的情绪,再加上红羽领地那畸形的阶级观念,底层民众没有上升渠道和希望,不暴乱才有鬼了。
华夏现在其实也有诸多问题存在,只是由于炼金引擎的存在,远超于寻常领地,甚至于远超于这个时代的生产能力,通过对外倾销物资,将诸多压力都转移了出去,这才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但想要维持领地的稳定,仅仅靠着表面上的和谐是不够的,必须有足够的发展时间,足够平稳的发展环境,才能发展出足够的底蕴,有了底蕴,才有“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可能性。
楚源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可能,将危险扼杀在萌芽当中。
将尤利留在领地的好处十分明显,不单单是起到一个动物翻译员的作用——领地里的牛和羊,如今已经在它的沟通下,找到了最合适的饲养方式,它们或许智慧不高,但只要人类能够明确地理解到位到底是冷了还是热了,饿了还是渴了,基本上就不存在说养着养着动物突然就噶了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因为有对方的存在,他对很多危险有一个提前的判定,同时知道什么样的危险,应该是由领地自己处理的,什么样的危险,应该联系领地上的其他生物,如果遇到的不是海底蠕虫,而是魔渊生物,此处楚源应该想办法联系的,就是狮鹫而非巨鹿了。
“不能让海底的生物在陆地上肆虐,它们会破坏陆地的秩序,引来魔渊的生物。”
安德烈命令几头肌肉巨鹿过去,查看楚源所说的蠕虫人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地下令,将其一一踩死。
它甚至主动向楚源索要了食盐,洒在那些变成白浆的蠕虫人上面,说实话,楚源是很想闭着眼睛处理的,那画面实在是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不适——人类的骨骼,肌肉,血管全部融化,或者说是被长大后的蠕虫吞噬,一个人类体内千千万万条的海底蠕虫,最终彼此吞噬到只剩一条或者几条,然后将最外面的皮肤器官撑起,以作保护,当巨鹿将这些蠕虫践踏至死时,人类的皮囊破损,唯有只剩个头骨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一地,致死,他们的眼睛都是睁着的,且清澈明亮,就像是还活着一样,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才慢慢浑浊。
“你可能会觉得我这样的做法有些残忍,但你要知道——”
安德烈主动解释道,“虽然我不知道第一条产卵的海底蠕虫,是怎么从深海走向陆地的,但必然是有陆地生物先靠近了深海,才将对方带了过来,而这些借由陆地上的生物孵化出来的蠕虫,虽然仍旧是海底蠕虫,但由于出生在陆地,它们已经沾染了陆地的气息,即使回到海中,也不用再返回深海,可以在浅海里活动,而浅海……”
浅海就是陆地生物们的活动区了,即使是最靠近深海的地方,也总有倒霉蛋会游过去。
如此反复,这海底蠕虫,早晚有登上陆地的一天,这在巨鹿看来是不允许的。
虽说如今陆地上的生物,都是来自海洋,但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众多的生物之中,早已经建立好了一份秩序,恶魔蜘蛛也是侵染到普通生物当中,用了千万年才展现出自己的本性,还一暴露就被楚源带着巨鹿和狮鹫们一起给抄了家,海底蠕虫什么东西,也想上岸挣一个饭吃?知不知道出来混是要讲势力,要有背景的啊!
楚源轻叹一口气,他只是觉得恶心,残忍还不至于,没那么圣母,虽然都是自己的同类,但毕竟是没有相处过的陌生人,且这个世界的部落民和华国人甚至于龙国人外貌上其实差别还蛮大的——他们的骨骼更加粗壮,五官亦是粗放,有一种风吹雨打后的岁月感,反倒是原生的领民和楚源更加想象,许是这种不同,让他的同理心没有这么强烈。
还在扭曲挣扎的蠕虫,在飘飘洒洒的白盐当中融化,巨鹿们站在一块,高高扬起前蹄,又重重落下,不多时,那片覆盖着层层雪花盐的土地,便在一阵颤动中开裂,连带着其上的尸体,一起滚落了下去,像是在炒锅里面翻了个面一样,看的楚源目瞪口呆:“你们巨鹿怎么不早说你们有这样的本事?”
“我们一直都有啊,”安德烈道,“不然以我们的体型,不是走哪儿死哪儿吗?”
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楚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知识盲区。
对哦,巨鹿这么大块头,比他前世认知当中的大象个子都还要大,即使异世界的植物比他前世更顽强,被这么“重量级”的生物踩踏而过,怎么着都该留下一些痕迹吧,然而在原始部落民留下的神话传说当中,巨鹿却是最难寻的神奇生物,如果你看到了疑似巨鹿走过的痕迹,不要犹豫,立刻追上去,因为用不了半天的时间,这痕迹就会完全消失,若你想要见到神鹿,就必须在神鹿的踪迹消失之前找到它们!
处理完旁枝末节的东西,就到了推boss的时候,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恶魔蜘蛛战争之前,安德烈估计给楚源一个面子,过来打声招呼,就自己给处理了,但是现在,它却在征询楚源的意见,询问他想要怎么处理。
楚源的方法很简单,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给老子炸。”
对付建筑,自然不需要高射炮打蚊子,用上高爆炸弹这么奢侈的东西。
普通的空心炸弹,已经足以将这些土坯房震得四分五裂。
唯一比较抗揍的,大概就是领主的庇护所小木屋。
不过从楚源在白展昭白同学那里拿到的丰富拆屋经验来看。
领主的庇护所小屋,属于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存在,没有门锁,但是非领主同意的情况下,外人很难打开,不管是从窗从门进去都不可以,会受到阻碍,但门和窗的防御力高,不代表整个屋子的防御力都高,拆不了门和窗,难道还拆不了屋顶和墙吗?第一个试图用领主小屋来阻挡白展昭前进步伐的领主,就是被他用斧头劈开了墙。
为了安全,楚源甚至不打算自己去扔,而是将装有炸弹的藤编口袋,交给了杨过,领到任务的鹰鹫抓着满载炸弹的藤编口袋起飞,经验丰富的它在天空盘旋,花了大概数分钟的时间,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风向和角度,爪子一松,巨大的藤编口袋对准了领主庇护所的屋顶,从天而降——
“轰!轰!轰!”
虽是被放在同一个藤编的袋子里,但炸弹们并未同时爆炸,而是在一颗爆炸后下一颗立即续上,即使如此,其爆炸威力也并没有比同时爆炸小到哪里去,反倒因为震天响的音效,震得人耳朵都有点发聋,普通炸弹比高爆炸弹的声势更足,这找谁说理去?
泥坯房被炸开,黄沙弥漫,许久的功夫,尘土才缓缓平静,视线逐渐清晰,露出最中间的场景来。
炸穿的屋顶,炸塌的墙壁,一片狼藉的废墟当中,是一道站立着的男人身影,他看上去快四十岁,头顶空空,比程序员还程序员,但楚源却知道,他撑死不过三十二岁,因为从对方身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领主气息。
正此时,收集情报的罗燕发来消息,“领主大人,售卖‘疗愈之水’的领地店铺消失了!领主辛飞也不见了!不过他好像没有死,只是领地出了问题,名字不见了,只剩下编号。”
这么巧?即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楚源还是望着对面的男人,叫出来了一个名字:“辛飞?”
满脸都是沙尘的男人,露出一副似哭似笑的表情,他张了张嘴,喉咙能隐约看到往上冒的一点白。
楚源心沉下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系统判定辛飞还活着,但他显然也是一个被海底蠕虫寄生的倒霉蛋。
“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辛飞开口说话了,并不像之前从领主庇护所里出来,表现诡异的那个男人,他似乎还有着自己的神志,望向楚源的目光里,几分仇恨,几分不甘,“我努力了,我拼了命的往上爬,我听大家的话,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每一个机会,他们说像我们这样的底层人士,就是要不择手段,就是要不要脸,有的时候甚至要拼命,才能过上好日子,为什么,我拼了命,也不择手段了,却总是得不到好的结果呢?”
“我也有海螺,我也有海螺,为什么你的海螺可以,我的海螺不行?”
“不该是这样的,不公平,不公平——”
楚源皱眉,隐约听明白了什么,他取出随身带着的那只海螺,“你说这个?”
辛飞看了一眼,神情里满是不甘,然而他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竟像是被不断打气的气球一般撑开,只一眨眼的功夫,一条光是盘踞在那儿,就高达数丈,如果不是没有明显的头颅,看上去简直像是一条巨蟒一样的蠕虫突然出现,在它身下,是辛飞那残破的皮囊,和跌落在地的英年早秃的头颅。
巨大的蠕虫将本就破碎的领主庇护所彻底挤烂,几件放在庇护所里的东西也滚落了出来。
有海螺,还有一艘配备了船桨的独木舟,第一条海底蠕虫是如何上的岸,楚源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竟是从他这儿起的责任——楚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望着眼前如此巨大的蠕虫,他一时也有些发愁,倒是安德烈跃跃欲试。
它兴奋道:“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