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终究是没有错过这为他准备的全羊宴。
刘盈也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还会再出发之前,再见自己。
也说不是上是什么感觉,刘盈就单纯的觉得此人似乎很会忽悠,而且看起来非常怕死。
若不是这样的话,谷蠡单于也不至于真的把部落中的少年人,挑选那么多,送往汉地去。
“臣回到军营之后,就将殿下说的如何安置草原牧民的事情,与单于说了一遍。”
大祭司不慌不忙的说道。
刘盈微微颔首,笑吟吟的看着大祭司:“那大祭司怎么说的,他不会也觉得寡人做这件事情,是无用功不成?”
“岂敢!”
大祭司急忙躬身说道:“臣是驽钝之人,但是大单于可是聪慧贤能之人,他并没有说殿下的计划是不可行的,倒是臣下说,如果殿下的计划在草原上真的实施下去以后,那所有匈奴王族的特权,也就从此消失了。”
“哈哈哈……”
刘盈听着大祭司说的话,直接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祭司听着刘盈的笑声,不知为何,后背上寒意竟一阵接着一阵涌起,几乎没有办法消弭那笑声中传来的似有似无的压力。
可,偏生就是这种似有似无的压力,震慑力最为可怕。
举个例子,就像是鬼……
越是没有出现的时候,所有面临这种危险的人,就越是会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
大祭司现在面对刘盈这笑声,就是这种感觉。
他越是摸不清楚刘盈究竟是什么样的性子,心里就越发挥觉得恐惧。
谷蠡单于的心思他早就已经摸透了,这个人是真正的英雄,为了整个谷蠡部的子民们,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去做。
可是,刘盈是什么样的人,哪怕是到了现在他都摸不清楚。
“你这样说,谷蠡单于自然什么都不敢说……”刘盈笑完后,却依旧觉得意犹未尽,“以后最好不要用这样不知所谓的小聪明,在寡人面前卖弄什么,谷蠡单于现在已经没有选择,但是草原上变成我大汉帝国的属地以后,总应该有一个听话的人来做事情。
秦国二世而亡的经历告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二世皇帝倒行逆施,民众食犬彘之食,他却依旧只顾着自己贪图享乐。
这样的经验,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君王们深思。”
刘盈看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大祭司:“你如果想要得到寡人的重用,那就去做点实际的事情,能让寡人看在眼中的事情,如果还是继续这样在寡人面前卖弄你的小聪明,寡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将你的脑袋拿过来当做溺器。”
“臣一定会做出实际的事情来!”
大祭司脸上全是冷汗,就像是被人迎面泼洒了满满的一樽酒,正在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滴。
说完这话后,大祭司立刻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臣这就和公孙先生出发,早点把粮秣运过去的话,那就少饿死几个人。”
看着倒退着要退下的大祭司,刘盈叫住了他,挥了一下手,一边上的秦舞阳用手里的铁钩子,勾起来了一条煮烂了的羊腿,走到了大祭司面前后,便笑道:
“这是太子的赏赐!”
“臣拜谢太子!”大祭司提这钩子缓缓地退下。
刘盈看着远处坐在马背上的公孙玲珑,眼里带着几分笑意,秦舞阳拱手道:“殿下,可要把公孙先生请过来?”
“不用。”刘盈道:“时间不早了,大祭司说的很对,早一点把粮秣运过去,就少饿死几个人。”
“阿盈为什么对这个大祭司有这么多的耐心?”臧儿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把煮熟了羊肉切成小块,然后混杂着捣碎了的野韭菜花放在刘盈面前。
这就是草原上非常出名的手抓肉。
这种直接弄来野韭菜花就吃的手抓肉,再过两千年岁月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没有人知道安澜挡住秦舞阳和蒙承,让刘盈和臧儿单独呆了一会儿后,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反正回来以后,臧儿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开心。
许多人都有一种感觉,臧儿从栎阳城到安澜城这段时间里边,整个人像是一下老了十岁。
这种老了十岁,不是说她看起来一下就老了十岁,并非是外貌的变化,而是心理上的变化。
那个在汉宫里边发现情况不对,就敢跳墙跑路的臧儿,似乎永远都留在了栎阳宫里边,并没有一直留在太子身边。
可现在,刘盈有感觉,那个翻墙的姑娘,又回到了自己身边。
“在草原上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回答臧儿问题的人是安澜,她指着远处说道:“很多时候,外边的人都觉得草原上的汉子性格豪爽,可实际上呢,真的往上走了以后,就会发现,不管是在汉地还是在草原上,上边的人都是心思深谋远虑之人……”
她格外强调了一下:“尤其是大祭司这个官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活的能说成死的,是他们最大的本事。”
“这种就叫做巧言令色。”刘盈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以前在草原上是为了活下去,才练出来了这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但是从现在起想要在我手底下做事,那就必须改一改才是。”
“殿下现在喜欢听真话,可是年龄再大一点之后,就不一定喜欢听真话了。”
臧儿的话,似乎带着几分道理。
刘盈否认道:“不一定,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年纪真的大了,也会喜欢听真话的,哪怕真话不好听,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忠言才会逆耳。”
“那殿下是觉得,这个世界上那些身居高位的人,都是傻子不成?”
臧儿眼里露出几分戏谑的笑容来:“为什么他们在壮年时候,都是怀着一腔热血的,但是过了壮年以后,所有的雄心壮志,都会奇怪的消弭不见了?是这些人愚蠢吗?当然不是。”
“你是说……人的心理变化,其实是有规律的。”刘盈想说,你研究的范畴其实就是心理学的范畴,
臧儿点头道:“人是会变的,年轻时候热血,喜欢讲义气,自然就喜欢听真话,可是很多的人到了中年以后,身边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呢,那个时候,就算是谎话也会当做真话来听,而不会有人故意拆穿什么,毕竟,大家都是属于那种凡事留一线以后好见面的忠实维护者。”
刘盈摸了摸鼻尖,摇头道:“不一样的,我不要这样做,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需要我去讨好他……嗯,如果真的有谁值得我这样做的话,那就是这个天下的百姓,是你,是安澜,是我身边这些我爱的人,你们才是最值得我讨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