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时分,沐乐听到紫苏激动的叫声。
季寒蹙眉,柳臻回来了,苏锦居然放他走?
柳臻脸色难看得吓人,弯腰轻抚紫苏的皮毛,嘴角挂着自嘲的笑。
沐乐和季寒远远看着这一人一犬,谁也没打扰,倒是柳臻看了两人一眼,冷笑:“你们觉得我很可笑,是吧?”
沐乐难过地低下头:“不是,我只是在想,荒唐也病倒了,不知道紫苏还能撑多久。”
柳臻一惊:“荒唐也病了?”
“嗯,昨晚……”
柳臻紧紧攥起拳:“给我只碗。”
“嗯?”
“苏锦给我吃过药,我不会被传染。”柳臻沉声说,“我的血,说不定能治病。”
沐乐眼睛一亮,对啊,血里很可能会有抗体,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都要尽全力去尝试。
她给柳臻拿来一只碗,柳臻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割了一刀。
沐乐幽幽看着他:“苏锦的狠你已经看到了,不能再让她这样为所欲为下去,你能不能帮我把她那个穿越时空的戒指偷回来?她心术不正,再加上那样的宝物,天下永无宁日,你一定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情况。”
柳臻冷哼一声:“你高看我了,天下,关我屁事。”
沐乐咬咬嘴唇:“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能感觉到。”
“自以为是的丫头,很显然你的感觉是错的!”
沐乐歪头看他:“你当着我们的面割血救可乐,如果管用,不怕我们杀了你放干血吗?”
柳臻……
竟然无言以对。
沐乐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但愿这法子能奏效吧。
楚景天已经病入膏肓,但还是坚持守在可乐身边,可乐喝过一碗血,正在小憩,现在它是所有人的希望,就连楚景天这种素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都在心里祈祷它能好起来。
柳臻的血能救几个人已经不是现在需要考虑的事了,能救一个,都是好的。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日过去,可乐丝毫不见好,紫苏和另外两名仅存的健康死侍,倒是先后发起烧来。
楚景天安慰沐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这么快,再观察两日看看。”
狂犬的发病周期也就七到十日,可乐已经病了六日,再也等不起,但现在除开等,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第三日,柳臻也发起烧来……
“怎么会这样?”沐乐彻底绝望,“你不是有抗体吗?你不是免疫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连柳臻自己都病倒了,他的血,怎么可能救得了人?
“苏锦给你吃的,应该不是真药。”季寒无奈地说出这两日一直担心的结论,“苏锦不能容忍背叛,她对爱之入骨的人都能赶尽杀绝,何况只是养子?她会放你离开,便是已经知道你活不了。”
柳臻狰狞的脸上掠过深深的伤感,季寒说的他怎会想不到?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过了半晌,他忽然抬起头,漆黑的眸盯在沐乐脸上:“为什么她没事?”
沐乐凄然:“大概明天就轮到我了。”
“不对!”柳臻摇头,“苏锦说感染了病毒的人,最迟七日之内会发病,这病毒有很强的传染性,如果不是事先服药,不能幸免,你日日跟病患在一起,不可能到现在不发病。”
沐乐一怔,在心里默算,距荷花发病,已经不止七日,她还在她身边照顾了两日,甚至睡过一个被窝。
难道……
沐乐跳起来去找匕首,柳臻不免疫,她才是免疫的那个!楚景天从前就说过她因为中毒太杂,体质特殊,所有毒到她体内产生的作用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是不是她体内的毒,能够杀死那些入侵的狂犬病毒?
“沐乐……”季寒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后半句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如果她的血管用,她会怎么做?
他不愿意去想。
沐乐没心思想太多,一咬牙一狠心,割了碗血去喂已然开始抽搐的可乐。
可乐忧伤地看着她,它想活,这世上有它最亲的人和父母,它舍不得死。
“可乐乖,喝下去,这是药,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好不好?”
一碗血下肚,沐乐忐忑不安地守在旁边,不知不觉睡着了,梦中,小家伙蹦哒到她怀里欢快地蹭毛,她一高兴醒过来,却只看到它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
“你尽力了。”季寒心疼地把小东西抱进怀里,“沐乐,生死有命,不能强求。”
沐乐奔到可乐身边,它看了她一眼,勾起狗嘴,竟是在……
笑?
沐乐把自己缩得小小的,蜷在马车里,这一夜无比寒冷,第二天起床有让她更冷的消息,就在她睡着的三个时辰里,有两名死侍离开人世。
继集中发病之后的密集死亡时间,已经到了。
她痛苦地绞着头发,为什么偏偏是她没事?她宁可跟大家一起死了。
苏锦!苏锦!
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这样无助和害怕过,她的爱人、她的朋友、还有跟她生死与共的战獒,在鬼门关前苦苦挣扎,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别说季寒不会同意她拿龙髓玉去换药救命,就算季寒同意,她也找不到苏锦。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从季寒那里把龙髓玉抢了过来,放在炸药上,对着空气怒吼:“苏锦,你出来!你出来听到没有!我数到三,你再不现身,我把龙髓玉炸了,你永远也别想进龙脉!一、二……”
没有人应声。
沐乐嘶声厉喝:“你出来啊,我真的会炸,别以为我不敢……”
砰!
她还没威胁完,便听到让她心跳停滞的声音,季寒拉了引线……
沐乐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季寒绝不会让龙髓玉落到苏锦手上,也不让她再有这样的念想。
可是,等等!
沐乐忽然想到一事,顾不得擦眼泪,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冲到可乐面前。
可乐很虚弱,看见她,努力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它还没死!为什么还没有死!”沐乐回头,目光犀利地盯着季寒,“昨天它就已经抽搐了,狂犬的麻痹期不可能超过一日,比它迟抽搐的死侍都死了,它怎么还没死?”
季寒蹙眉……
“你炸龙髓玉炸得真干脆,不想拿它换我的命了?”
“沐乐……”季寒何等精明,小东西话说到这份上,他已经知道瞒不下去,上前把她紧紧抱住,“沐乐,听话,找到苏锦,拿回戒指,阿布和坎库在等……”
“我确实是免疫的!我确实是可以救人的!你骗我!”沐乐尖叫着把他推开,“季寒,你这么自私,这么狠心,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不是自私!”季寒痛苦地看着她,“你的血确实有一定的控制作用,但楚景天说了,仅仅是控制而已,可乐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或许只要它再多喝一碗,就能好转!”
季寒摇了摇头:“楚景天不这么认为,他说你的血只能缓解,不能治病,找不到能杀死病毒的药,你救不了任何人!沐乐,如果你的血真能救人,就算只能救一个人,哪怕只能救只獒,我都不会阻止你,可是真的没有用,在行医治病这事上,你要相信楚景天的判断,无谓的牺牲没有意义。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更痛苦。”
沐乐呆呆看着他,过了半晌,沉默地扭头走开。
季寒的心针扎似地痛:“你去哪?”
“我去把昨晚死的那两个死侍的尸体烧了。”沐乐怔怔掉下眼泪,“不知道死人身上的病毒还会不会传染,被野兽叼去,就麻烦了。难为他们跟随我们背景离乡,死后,还连个全尸也落不着。”
“他们是无畏的勇士,不会在意这个。”季寒牵起小东西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沐乐仰头,久久凝视着他:“你脸色好差,坐下别动,我一个人可以,放心吧。”
她极力控制着情绪,不想让季寒看着她心疼,转过头眼泪才掉下来,她承认季寒说得有道理,也知道他是多么希望她活着,但未来的漫漫长夜,只有她一个人苦守,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点燃火把,烧掉尸体,沐乐只觉得一片麻木,连焦臭味都闻不到。
“沐乐,我回去找苏锦,如果能够得到任意门,我会拿给你。”
柳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沐乐机械地回过头,有些失神地望着他。
柳臻声音沙哑,却很坚定:“你说得对,不能任由苏锦这样下去,你是现在唯一能阻止她的人。”
沐乐睁大空洞的眼睛:“你高看我了,我阻止不了她,我现在只是一具游荡的行尸走肉。带我去找苏锦,我求她放大家一条生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你做什么都没用。”柳臻摇头,“苏锦要的是毁掉一切,不为权势,不为财富,她就是恨这里的一切。你消除不了她的恨,谁也消除不了,你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走了,好自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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