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悠蓝在家待了一天没有出门,而是窝在沙发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高琛义和陆翕的话:
明明是男人的错,为何要让女人来承担?
一个肚子里怀过其他男人孩子的女人,怎么配进陆家的门!
想着这些话,安悠蓝的眸子明了又暗,这些年,因为一个卑劣男人犯的错,自己受过怎样的折磨呢?差点成了疯子,进了精神病院。每一天都被沉闷的黑夜包围着,走不出来。
一遍遍否认自己,看轻自己,认为自己是污秽的,不洁的,是尊严被践踏的。
可是,那明明都不是自己的错啊,犯错的人潇洒快活,而受伤的人却整日被噩梦折磨,凭什么?
十年,还是被仇恨包围,还是会因为那次伤害在真爱面前一次次退缩,而蹉跎了那么多年。
陆家不会要一个怀过别的男人孩子的女人,那是陆家的资本,条件。
陆翕没有错。
自己也没有错。
从十八岁到二十九岁,从来没有一天是真正为自己活的,人生还有多少个十一年呢?
活着很重要,为自己活着也很重要。
报仇很重要,一边潇洒地活着,一边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更加重要。
人生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自己非要选择一条为难自己的路去走呢?
十三岁许过什么愿望?
自由自在,衣食无忧。
可是自己却被仇恨束缚了自由那么多年。
安悠蓝望着遥远的天空,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认认真真地思考自己的人生。
叮咚…不知道过了多久,门铃响了,接着从门外传来了傅泽亦的声音:“蓝蓝,你在里面吗?”
安悠蓝默默地起身,开了门。
傅泽亦看到她时,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接着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她里面穿着吊带丝绸裙,外面披了一件薄薄的长袍,身体的轮廓被清楚地映衬出来,傅泽亦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
安悠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穿着不太妥当,她一边收紧自己的长袍,一边调侃道:“还以为傅少爷是见过世面的。”
傅泽亦愣了下,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傅泽亦一边随安悠蓝走进来,一边疑惑地望着那妖娆的背影。
“蓝蓝,你刚才说什么?”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话,傅泽亦还是问了一遍。
“我说傅少爷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刚才还…失态了?”安悠蓝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呵,我是见过很多女人,但是平心而论,蓝蓝,像你这种姿色的,世界上又有几个呢?我失态不是很正常吗?”傅泽亦突然走进,他凑上来带着浅浅的微笑说道。
安悠蓝喝水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傅泽亦那暧昧的表情。
啧,自己这是怎么了,放飞自我了?
安悠蓝冲他尴尬一笑,“我先进去换件衣服。”
看着逃离的安悠蓝,傅泽亦脸上暧昧的笑容没有消失。
怎么一天不见,感觉她好像变了呢?以前她可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
想着,傅泽亦的心里更加愉悦。
安悠蓝换了一套休闲装,她给傅泽亦倒了一杯水,“傅总亲自过来是有事吗?”
“安设计师,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有会议?”傅泽亦又无奈,又宠溺。
啧,真忘了。
安悠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一看时间竟然晚上六点了!还有许多个未接电话,许秋的,晓黛的,傅泽亦的,嗯,还好没有陆翕的。
“额,傅总,不好意思,昨天脚受伤忘记请假了。”安悠蓝把脚放在沙发上,傅泽亦这才看到她的脚上都缠着纱布,可是刚才看她走路并没有什么异常。
想起昨晚她脚上伤痕累累,傅泽亦又抓过安悠蓝的右手瞧了瞧,还好只是破了皮。
男人的举动把安悠蓝吓了一跳,她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莞尔一笑,“放心,手没事,还可以画图。”
“吃饭了吗?”傅泽亦偏着头,盯着安悠蓝,眼里尽是关切。
“额,没吃。”
不说还好,一说起吃饭,安悠蓝瞬间感觉自己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走吧,去吃饭。”
刚出了门,傅泽亦想起了什么,突然转身抱起了安悠蓝。
“你干什么?”安悠蓝惊呼着,脸色大变。
就在此时,电梯门打开,陆翕从里面走了出来。
安悠蓝心里一惊,迅速从傅泽亦怀里跳了出来,结果碰到了脚上的伤口,疼得她一个踉跄,恰好被陆翕稳稳地扶住,
“你们在做什么?”
安悠蓝一抬头就看到陆翕那张快要杀人的脸,心里竟然一阵慌乱。
“陆总,你都看到了。”傅泽亦双手插进兜里,脸上的笑意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安悠蓝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这是把她往火坑推啊。
陆翕二话不说,直接把安悠蓝抗在自己的肩膀上不顾傅泽亦的叫喊,关了门直接冲到卧室,把安悠蓝丢到床上。
安悠蓝在床上被弹起,定睛就看到陆翕扯掉了领带,扯开了衬衫的三四个扣子。
预感很不好,陆翕是嫉妒心非常强的人,以前不管做什么,安悠蓝都知道跟别人保持一定的肢体距离,刚才那一幕是真的把他惹怒了。
陆翕俯下身,单身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捏住了安悠蓝的下巴,语气里的愤怒明显,“你在挑战我的底线,知道吗?”
“陆总的底线就是这样吗?我以为是娶一个干净的女人呢!”安悠蓝仰着头,眸子里没有丝毫害怕。
陆翕愤怒的眸子闪了闪,怒火慢慢消散,眼里的情绪变得更加复杂。
“你是在生我的气?我昨天那是对高羽佳说的,不是你。”陆翕手掌从用力捏着变成了讨好的抚摸。
“我跟高羽佳又有什么不同吗?哦,有,我连一个家都没有。”安悠蓝突然笑了,然而那笑里带着苍凉,让人看了止不住心疼。
“你知道的,你一直都不同,小悠,我真的没有对你那么想过!”
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不堪的,你是不配的,相反,除了你,我没想过让任何人进陆家的门。
陆翕的眼里有坚定的温柔和眷念,安悠蓝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包括那句伤人的话。
矛盾吗?人生本来就充满了矛盾,这才合理。
“我知道,可是你说的也是对的。你一直都是陆皇娱乐总裁,是陆氏集团创始人,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陆家掌门人,只是我在你身边久了,忘了我们的差距。陆翕,你昨天没有说错,陆太太必须是符合陆家身份的,无论是家世,还是…”安悠蓝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最后那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陆翕知道安悠蓝要说什么,他缓缓地撑起身子坐起来,神色张皇,眼里仍然还带着希冀,“所以,你又放弃了吗?”
他以为前段时间她主动靠近,大方承认,也不再提报仇的事,是决定准备做他的陆太太了。
而今天,她的这番话明显藏着退缩,无奈。
所以她真的放弃再努力了吗?
安悠蓝盯着天花板,没有看陆翕深邃眼睛里的悲伤。
“陆翕,我决定为自己而活了。我会用最完美的方式让许群和白佩芷得到惩罚,我要过我自己的人生。”
“你的人生?有我吗?”陆翕抓着床单,心里隐隐不安。
“陆翕,你太高贵了,我的人生装不下你。”说出这句话时,安悠蓝的心里开始抽抽地疼,一滴泪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又滴在床单上。
陆翕脸色瞬间阴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怎么也呼吸不上来。
虽然安悠蓝也说过几次不再见他的话,可是这一次,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就算他再如何强制,示弱,挽留,甚至是乞求,面前的女人似乎也不会再心软了。
“安悠蓝,你真的没有心。”
为了让她勇敢地从自己背后站到自己的身旁,冒着搭上整个陆家的风险扳倒高家,不顾股东的反对,让安悠蓝的名字印在陆氏所有大楼上。跟陆老爷子多次翻脸,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为了不让她毁了自己,每一次都在后面为她兜底。
到最后呢?换来的是人家的人生装不下你。
陆翕坐在车里一口一口抽着烟,眸子里转换了千万种情绪。
“江慕,通知所有股东,明天开股东大会。”
江慕接到通知时怔住,自己老板的声音里竟然透着苍凉,当然那不可违抗的语气还是没有变。
“陆总,是两个集团的所有股东吗?”
“是。”
听到关门声后,安悠蓝躺在床上伤神片刻,又一一给林晓黛和许秋回了电话。
此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五彩缤纷的霓虹灯相继亮起,标志着曲城的夜生活即将开始。夜空中那轮圆月还是如此皎洁,就像自己第一次真正成为陆翕的女人的那晚一样。
“叮咚!”门铃声打断了安悠蓝的思绪。
“傅泽亦?你还没走?”安悠蓝看着双手提着一大堆东西的男人,脸上有丝丝惊讶。
“你不是还没吃饭吗,我给你打饭来了。”傅泽亦说着就已经将东西提进屋里,直奔餐桌而去。
“你…不怕陆翕在这?”
“陆总他离开了,估计也不会回来了。而且我怎么会怕他?”
傅泽亦将所有的菜都一一摆好,邀请安悠蓝坐下。
安悠蓝瞟了一眼,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虽然总感觉有些不合适,但是饿了一天肚子了,再装就真的不合适了,于是她毫不客气地直接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安悠蓝走到酒柜随便开了一瓶红酒倒在盅里,拿了两个杯子。
“咦?今天有兴致喝酒?还是因为跟陆总吵架了借酒消愁?”傅泽亦的眼角堆着笑容,轻快地说。
安悠蓝倒了两杯酒,递给傅泽亦一杯,又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就喝下去。
“不是吵架,是分手了。也不是借酒消愁,是庆祝。”
安悠蓝的脸上确实看起来轻松自在,傅泽亦也感到有些诧异。
“我记得你说过,除了他,你不会再爱别人了。”
“跟我们分手也没什么冲突。”安悠蓝又倒了一杯酒,示意傅泽亦喝了第一杯。
傅泽亦笑了笑,也爽快地一口闷了。
“那我可搞不懂了。不过我是应该开心的。”傅泽亦给安悠蓝夹着菜,笑意盈盈。
安悠蓝不再说话,只是又和他碰了杯。
“安设计师,你不会要跟我拼酒吧,你可是千杯不醉,我要是倒在你家,你可得负责。”傅泽亦凑过来盯着安悠蓝的脸,一副耍赖的样子。
“说来这里并不是我家,是陆翕的房子。你看,其实我一直都被他养着。”安悠蓝漫不经心地说,也是一副无奈样。
“只要你想搬走,你有这个能力。是你自己不愿意脱离他。”傅泽亦收起脸上的笑容,眸子里漆黑一片,散发着冷冷的气息。
安悠蓝苦笑着,她放下手中的筷子,靠在椅背上,眼神变得空洞又飘渺。
“因为我的命是他的,没有他,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安悠蓝这个人。我怎么可能脱离得了他。”
傅泽亦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强大、独立和果敢的女人,放在古代,她绝对是一个称霸一方的女将军。既可以狠厉,又可以妩媚,
然而今天他才知道,安悠蓝是一个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人。她容易被束缚,被控制,只要这个人是陆翕。
“蓝蓝,你永远都是你自己的,你得为自己做抉择。”
安悠蓝莞尔一笑,又喝了一杯酒,“你说的对,所以我选择分手了。”
傅泽亦摇了摇头,也只能温柔一笑,陪她继续喝下去。
不过以防傅泽亦真的喝醉,安悠蓝还是选择了及时止损。
“你的司机在楼下吧,要不要我送你下去。”
此时已经十二点,傅泽亦感觉有点头晕,不过还算清醒,摆了摆手说:“不用,你早点休息,记得明天开会。”
安悠蓝第二天如约去远傅公司开会,没想到承接大楼项目的竟然是许秋和白佩芷,安悠蓝坐在会议室,皱着眉头盯着傅泽亦,只见他扯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我?」安悠蓝把手机放在下面给傅泽亦发着信息。
「董事会决定的,我也今天才知道。」
「你可是总经理,别用这话敷衍我!」
「事情已成定局,你可签了合同。」
安悠蓝向傅泽亦瞪眼,白佩芷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提议。
「这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傅泽亦却没再回消息,安悠蓝抬头就看到傅泽亦脸上洋溢着劝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