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悠蓝第一次听到陆翕在陆老爷子面前坚定地表达他对自己的情感,一时间心里被暖流包围。她现在才知道,原来陆翕为了她可以不要总裁的身份,可以让出陆氏集团。
难道就因为自己说心里装不下陆家的少爷吗?所以他要变成普通人,这样才跟自己更配?
可是,陆翕啊,你这样的牺牲让我觉得,我更加不配了。
“还记得那段时间,你在陆家地库的经历吗?”陆远成突然把目光投向了安悠蓝,眼里的寒冷让安悠蓝打了个哆嗦。
怎么会不记得?比她十八岁在白佩芷的囚禁下恐怖一千倍,是她过了那么多年仍然不敢回忆的经历,不敢说的经历。
感觉到女孩身体的抖动,陆翕紧紧地搂着她,不断地安抚着,“没事,没事。”
“你休想再伤害她,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第二次。”陆翕转头盯着陆远成,猩红的眸子射出凌冽和警惕的光芒。
“我做了第一次,就能够做第二次。”
“那我就让整个陆家陪葬!”
陆翕说出这句话时,整个身体都散发着强烈的怒气,安悠蓝一把抓住陆翕,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陆翕,我不会有事,不必为了我这样。”
“哼,跟你父亲一样!没出息!”陆老爷子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的怒火烧得更旺。
听到陆远成说自己的父亲,陆翕的眼神闪了闪,复杂的情绪中夹着一丝丝的痛楚。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连他去世的真相都不敢公布。”陆翕几乎是咬着牙,相比先前的愤怒,此刻他更冷,更悲。
“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真相,想为你父亲讨个公道。可是如果你已经不是陆家人了,还有什么资格知道?”陆远成的脸上沁着微弱的笑容,那深深的皱纹里却写满轻蔑和讥笑。
安悠蓝感觉到陆翕的身体一震,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
真相,公道,永远是一些人的软肋,是他们毕生追求的,向往的。
“您是什么意思?”陆翕沉默片刻,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低声问。
“继续做好你总裁的位置,到我百年之前,我不仅会公布你父亲遇害的真相,也会给你讨回公道。”
“您这是在要挟我,而且没有期限。”
“随你怎么想,我都是为了陆家,在我有生之年,陆氏不能出事。陆翕,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难道就这么几年你都等不了吗?”陆远成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眉心堆满了愁绪。
陆翕看着面前已经是垂暮之年的老人,虽然他严厉、苛刻、冷血,然而他仍是十几年里唯一真心希望他越来越好的人,无论出于那种目的,他给予的那些关心和爱护仍然是真实的。
“我爸爸也是您的儿子,为什么您不能为了他?”陆翕沉默片刻,语气里带着伤痛和不甘地问。
“比起陆家,个人的利益和荣辱都算不得什么。没有我的允许,就算你找到寥寥几个知情人,都不会向你透露一星半点的线索。只要我还活着,你也没什么资格做这些事。”陆远成深陷的眼里射出寒冷的光芒,就连那满脸的皱纹里都刻着冷意。
此时安悠蓝才知道,原来陆翕像极了他的爷爷,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会变得异常冰冷和锋利。
陆翕转头看着旁边的女人,复杂的眼神里全是不舍和不甘。
安悠蓝莞尔一笑,她的笑不是以往的媚笑,苦笑,毫不在意的笑,而是真正的笑容。
她站起来向陆远成鞠了个躬,坚定又温和地说:“老爷子,陆翕永远都会是陆氏的掌门人,陆氏也会在他的领导下越来越好。”
陆远成冷哼一声,斜眼看着对面的女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记着,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不可能进陆家的门。”
陆翕脸色一变,他缓缓站起来,正要开口。
“您说的对,我也没想要进陆家的门。您应该尽快为陆总选一个合适的伴侣,更有利于陆家的利益。”
安悠蓝笑着,抢在陆翕的前面继续说着。
“您一辈子困在陆家,为陆家尽心劳力,您的二儿子死的不明不白,您还用真相来威胁陆家的天才接班人。您的大儿子三女儿也在您的包办婚姻下过着您想要的生活,就连孙女外孙的人生,您也想干预。您真的很乐意去安排别人的生活,您都是说为了陆家好。可是看看您现在,陆家还有几个人是陪在您身边的呢?如果您还要以陆翕最在乎的东西去要挟他,恐怕到最后,您的身边会空无一人。”
陆远成的脸上阴晴变幻,握着拐杖的力度渐渐加大。
陆翕有些惊讶地看着面前目光灼灼的安悠蓝,心里泛起一圈圈漪涟。
“哈哈哈,果然是陆翕带出来的丫头,敢说敢做,看来你是完全不怕我了。”
陆远成站起来,挺直了腰板,盯着两人。
“当然怕,但是我怕您是因为您是陆翕的爷爷,如果换成别人,恐怕您没有机会站在我面前。”
安悠蓝说完,站在陆远成身边的陆兴变得警惕起来,柔和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更加凌冽。
“你这个样子跟陆翕的母亲真有点像,当年她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即使她生了陆翕,我还是没有让她进陆家的门。”
陆远成的话不知是说给安悠蓝听,还是说给陆翕听,他紧绷的脸色变得放松起来,嘴角竟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陆翕阴沉的眸子逐渐明亮起来,他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子,说:“爷爷,从明天开始,我会继续做陆氏的总裁,至于其他的事,希望您别再安排了。”
显然陆翕说的是刚才安悠蓝提的伴侣之事,他低头看了一眼安悠蓝,似乎在传递着某种决定。
陆远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走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安悠蓝,嘴角不经意浮现一丝微笑。
“刚刚你说的都是真心话?”陆远成走后,陆翕窝在沙发上发问。
“是。”
“包括那句给我选伴侣也是的吗?你真心的?”陆翕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安悠蓝微微皱了皱眉,难道他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秋后算账?
“是。”只能硬着头皮说吧,毕竟自己早就这么说了。
“很好,之前我想的是做普通人陆翕,这样你就没别的借口要跟我分开了。不过我现在决定,我要永远做陆氏总裁,用尽所有手段把你锁在身边。”
善变,比女人还善变,昨晚明明还在枕边乞求示弱,今天就决定强留豪夺了。
安悠蓝撇了撇嘴,只能在心里无奈地笑笑。
“没话说?还是决定不跑了?”陆翕侧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安悠蓝。
“陆总,您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吧。”安悠蓝静静看着窗外,天色已经黑了许多,让人的心也静了不少。
今天亲眼见到陆远成和陆翕的对峙,安悠蓝才又重新明白,陆翕一直都过得这么艰难。他的运筹帷幄、处事不惊、冷漠绝情都是他在陆氏需要的,而真正的他是被禁锢的、遏制的、孤立的。
自己还在纠结什么呢?清白之身?身份尊严?
算了吧,何必要活得这么清楚呢?这十年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陆翕哪里有干预过呢?怎么现在自己还要打着过自己生活的旗号去伤害他?他从来都不是阻碍自己的绊脚石啊,阻碍自己的是那些心结,那些过往。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总会为自己的逃避找一些借口,甚至把问题推向自己爱的人身上。其实就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然而陆翕以为安悠蓝的话是因为无所谓了,不在意了。他凑上前盯着她绝美的脸庞,“怎么?不让你走很难过吗?”
安悠蓝知道陆翕误会了,她笑着用双手挽住陆翕的胳膊,“没有,我不走了,我再也不会说这些话了。”
说着安悠蓝给了陆翕一个缠绵的吻,才打消了他的怀疑。
远傅大楼的设计很顺利,在团队的帮助下,安悠蓝很快就找到了思路,两个月就完成了所有的设计图,接下来一个月就是进行全盘考察和修改。
自从上次傅泽亦在碰到了陆翕,他基本没有在工作以外的时间见安悠蓝,也没有谈任何工作以外的事。
这天安悠蓝把设计初稿拿来给傅泽亦看。
“嗯,挺好的,安设计师果然厉害,那接下来就要更辛苦了。”傅泽亦签了字把资料还给安悠蓝,没再多说什么。
“傅泽亦,你最近怎么了?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安悠蓝当然不知道那天早上的事,她撑在办公桌前,疑惑地看着傅泽亦。
傅泽亦抬头就看到那张精致的脸庞,裸露的锁骨因为臂膀用力显得更加性感。
傅泽亦垂下眼睑,笑了笑:“怎么会,安设计师这么优秀,我能对你有什么意见?”
“那你最近阴阳怪气,一板一眼的?怎么,摆总裁的普?”安悠蓝抱着双臂,看着傅泽亦脸上毫不自然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
然而傅泽亦抬起头,眸子里金光闪闪,“除了这样对你,我还能怎么对你?前一天跟我说跟陆翕分了,要过自己的生活,我还挺高兴,觉得自己有机会了。结果后一天两人又滚到床上去,安悠蓝,我以前真不知道,你这人挺下贱的!”
傅泽亦说着,闪动的眸子里充满了怒火。
安悠蓝皱了皱眉,“彼此彼此吧,你对一个毫不犹豫就想要了你命的女人这么执着,不比我高尚多少。”
傅泽亦愣了愣,随即冷哼一声,接着又苦笑着:“蓝蓝,你真的让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安设计师,忙完就下班吧,好么,别在我跟前晃了。”
“好的,傅总。”安悠蓝抿嘴笑了笑,拿走文件就撤了。
傅泽亦怔怔地发了会呆,突然随手摔掉了桌上的文件,继而又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地拾起一张张纸。
傅泽亦靠在座椅上,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
突然手机振动起来,“怎么,回来了?”
手机那头响起了清脆磁性的男声,“傅总?最终还是接班了啊,这两年变化挺大呀?今晚不得给我接风?”
“肯定给你安排好,几点到?”傅泽亦稍稍放松了些,脸上也逐渐沁着丝丝微笑。
“晚上七点,到了我就直接去接风局。傅总,可要好好安排哦!”电话那头的沈肖然翘着二郎腿,搂着身边小鸟依人的女朋友,一脸春风得意。
傅泽亦挂了电话,从内侧口袋掏出了一只磨损得比较严重的铅笔,一边凝望着,一边在手心摩擦着。
这是安悠蓝用过的画笔,傅泽亦觉得上面有她的温度,味道。
有时候傅泽亦也会觉得自己挺贱的,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留这种东西,夜夜睹物思人。
沈肖然到的时候,傅泽亦站在醉痒酒吧门口。
两人都热情相拥,相互锤了锤胸口,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来,泽亦,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女朋友,董依依。”
本来笑容满面的傅泽亦脸上变得尴尬又惊讶,他定睛一看,站在沈肖然身边的确实是董家千金董依依。
“傅少爷,好久不见。”董依依倒坦然大方,她依偎在沈肖然的怀里,含蓄地朝傅泽亦打着招呼。
“你们认识?那太好了,都是熟人。”
傅泽亦礼貌地点了点头,沈肖然就一手搂着董依依的腰,一手搭着傅泽亦的肩膀,一起走进了酒吧。
来的仍然是两人一起的好友,其中也有一些认识董依依,毕竟一年前的事情并不遥远。
“那是以前的事了,依依都跟我说过了,她现在跟着我,我们在一起很好。诸位就别瞎操心了!”面对着众人的疑问和提醒,沈肖然大方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董依依更是朝他露出可人爱慕的笑容,让他心里春心荡漾。
“你跟她来真的?”趁着董依依上洗手间,傅泽亦低声问沈肖然。
“什么真的假的,两个人在一起快乐就好了,她过去怎样跟我有什么关系。”沈肖然随意地笑着,满脸不在意。
“潇洒,我真不如你。”傅泽亦摇摇头,干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