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杨副将在京城停留不超过二十日,不日就要回北境。
两家人走礼都跟赶场一样,正月十五,薛莹莹就上了花轿。
出嫁前,他的父亲对她说:“莹莹啊,咱们薛家已经得罪了太后和陛下,这京城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要不是当年,爹有把柄被太后娘家抓住,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趁着你还年轻,能嫁过去做正房娘子就嫁了吧,这位杨将军,为父打听过,虽说年纪大了点,但是两家已经说好了,你嫁过去还能跟着去北境。到了那里,谁也不认识你,你就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了。
三年五载的,若你还能生下一男半女的,把杨将军的心给拢过来,你爹娘也算有个靠山了!”
薛莹莹木着脸沉默不语。
她的人生,她无法做主。
嫁给谁,她都是被安排的那个。
那谁和谁,又有什么差别呢?
正月初六,京兆府开衙。
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忠勤伯告十岁小儿投毒案,开审了。
百姓们奔走相告,把个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贺青天为了这个案子,过年期间都没有休假的。
开审之后,把查到的所有证据一一列举出来:
从痘所的焚化炉焚烧时辰,到周围出现过的百姓,还有牛长水所说当日去过的路线,调查了三百多人,没有得出当天有人去过焚化场的证据。
而这些证据,也让牛长水无法狡辩,低头不语。最后只得承认了,这件有天花病毒的衣服是别人给他的。
至于是谁,他表示不认识,这人还给他喂了一颗毒药,说,如果泄露消息,他吞下的毒药就得不到解药,他的寿命也就只有五个月。
贺青天请了太医把脉,告诉牛长水,他没中毒,听他说的口感和味道,应该是消暑丸。
上当受骗的牛长水,气得以头撞地。
这坏人骗他毒药他人无解,可把他吓坏了!
担惊受怕这么久,居然是个消暑丸子?
气完后,又哭着哀求原告忠勤伯,他这也算是被迫的,他不是成心的云云。
可即使如此,这也掩盖不了,他投毒的事实。
这幕后之人,从头到尾都是黑衣黑帽,更无从查起,只能到此结案了。
围观者,有同情他的,也有唾骂他的。
在他亲口承认后,在现场听审的牛大妹,已经再无半点侥幸可言。
她知道,她和胡家的缘分真的已经没了,胡家再不可能容下她。
但是,大夏的刑法里,遵循的是啥呢?
矜老恤幼!
也就是说,将幼小者与老年人一并视为无刑事责任能力人。
虽然罪名成立,但是,不能判他坐牢,只能罚款他一百两银。
有投毒的事实,未酿成严重后果,且年龄在十五岁以内。
黑娃一早就知道了,牛长水这样的,不会受到太严厉的惩罚。
但是只要罪名成立,他有一百种法子,让他余生都悔不当初。
牛大妹现场缴纳了罚金,领着牛长水出了衙门。
围观的百姓们指指点点,姑侄几人狼狈的离开了。
回了大梨村后,胡二牛已经让赵秀才帮写好了和离书。
家里的三个孩子归他,而家里,捏在牛大妹手里的钱财归她所有。
胡三牛马上要启程回蜀地建瓷砖坊,胡家做了他们最后能做的事,可以让牛大妹他们姑侄几个一起回老家。
胡家这个做法,已经是非常的明理了,牛大妹没有更好的选择余地。
回家后,把她所有的衣服都收拾起来。
牛长水和牛喜儿也一人收拾了一大包。
小川眼睛都哭肿了,无论有多恨他娘,可是,这也是他亲娘啊。
沙哑着嗓子,他问牛大妹:“以后,你还会来京城看我和妹妹么?”
这可是牛大妹生的第一个孩子,感情还是很深的,她终于抱着小川痛哭起来:
“好儿子,你别恨娘,娘以后还会再来京城看你,你好好的,跟着你姑姑学本领,等你长大了,还可以回老家看娘呢。”
“娘,你不走行不行,娘,妹妹还在喝奶呢,娘......”
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娘俩,赵三娘和钱阿兰都忍不住擦眼泪。
明明不至于的,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可这个家,怎么就这么容易就散了呢?
牛长水和牛喜儿瑟缩着,村里已经没人搭理他们兄妹俩,大家都叫他们是白眼狼,还拿泥巴和石头丢他们。
连个乞丐流浪儿捡儿,都被李管家领来,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还咬了他几口,可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翠花听说后都惊呆了,没想到这小孩气性这么大啊。
捡儿却说:“要不是因为我相信他,可就不会害得两位小主子被我连累了,我可出过痘的,那滋味太难受了,小主子们还那么小,我恨死他了!”
回蜀地建瓷砖坊的,除了胡三牛还有袁老二。
比起青花瓷,他们觉得还是做瓷砖更顺手些。
而且,妹夫(大哥)可说了,这瓷砖以后市场更大,前途也会更好。
袁老三也随着工部的匠师们去了江六府。
他们可是拥有两年订单的官窑匠师,个个摩拳擦掌的,想想去年的奖金,今年也不能落下啊。
年后,蜀地传回了坏消息来,范先生的嫡长兄去世了。
范先生在这个家族里,是学历最高的人,被他嫡长兄临终前,强推上了家主之位。
自由了大半辈子的范先生,被家族所困,来信请辞。
言语中卖惨连连,而乐瑜与落姝也需在家守孝,就不再来京城学规矩了。
黑娃两口子抓头发,这,没料到他们两儿子的文化课先生,缺席得这么快啊!
有事找上级,抠脑壳的忠勤伯找了夏洪棣,给成都府范家说了一顿情。
夏洪棣思考了一会,范家之前对他在蜀地也确实拥护,点头应允了,蜀地的瓷砖坊,商贾投资名额里,算上他家。
至于忠勤伯府的先生问题,夏洪棣无语的说:
“你要把你家两个小子藏在家里等到成年么?还找什么先生,让他们进宫来,给太子做伴读!”
根本不给黑娃拒绝的机会,就让他滚蛋了。
黑娃纠结得很,虽然说吧,这去给太子伴读,先生们可都是当朝大儒。
可他们家两娃也才十岁,心智还是孩子呢,宫里事儿也不少。
回家后,问过两人,居然很爽快的同意了。
大头还说:“爹,我们也不是三岁的小儿了,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二头仰着头:“我们都进过宫的啊,而且和太子也很熟,爹你不要怕啊!”
得,当事人都不惧,那他们还有啥可怕的?
正月十五后,就送他们进宫读书去。
太子和皇子们每日在宫里的文华殿读书,他们这些陪读还要食宿在宫里,一月才能回家一次。
黑娃忙得脚不沾边,闲暇之余,他还邀请了两位建筑大师来家中做客。
一遭被算计,可真是十年不想在外面应酬啊。
哪里还能比得上自己府上安全呢?
说到这两位大师,翻到过他们业绩简历的黑娃都要咋舌了。
南淮风大师,江南世家之子。
家里世代以设计园林为生,江南有一半以上的园子都是出自南家。
最近几年,南大师的夫人身体不佳,奔着京城的太医院来的。
另一位季雨大师,也是耳顺之龄。
土生土长京城人,京城的勋贵家宅邸他设计的,有三分之一。
这位大师看过南门安居房后,对于黑娃的给排水工程大为感冒,早就有心想要结识了。
这两人也是熟识的,索性结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