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你当年被埋在哪了?还没有胡闹够吗?”
曲莲殊抬眸闪过一道幽光,直直望向许迢迢眼底。
许迢迢无语住了,她说什么这老狐狸都不会信的,无忧有青莲为证,他有什么?
“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许迢迢埋在哪,我告诉你梵心的下落。”
许迢迢心中已经开始祈祷她的身体别被曲莲殊给火化了。
“梵心的下落?梵心已经死去千年之久了,我亲手看他陨落为他敛骨。”
骤然提起故人的名字,曲莲殊恍惚了一息,等听到她的条件又觉得可笑至极。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许迢迢并非是我拒绝你的原因。”
说起许迢迢,曲莲殊根本不理解白姣姣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百余年前,他已经靠着半边妖丹撑了百年只能靠魂丝续命,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一个新的方法。
易情蛊。
它表面用途是妖族用爱侣的心头血种在自己的身上,以表自己对爱情的忠贞。
其实还有一个更加残忍的用法,用心头血制成母蛊的妖可以抽取被种下子蛊的爱侣的妖力。
所以主动选择种下易情蛊的妖,极少。
毕竟这几乎是要献上生命的承诺,如果被种了易情蛊,母蛊面临妖力不足的时候,就随时可能被抽取妖力。
眨眼爱侣变为死敌,失去的不仅是爱情,还有生命。
除了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蠢妖修才会同意被种下易情蛊。
所以易情蛊在妖界早就渐渐失传了,曲莲殊也是偶然知道的。
千年前的仙魔大战之后,修仙界极少有妖修出现,何况是恰好出现在合欢宗的妖修。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办法,改良易情蛊,种到人族的身上。
合欢宗的修士靠双修有所进益,通过易情蛊提前偷取他们双修时阴阳交合的迸发的灵力以此维持他人身的运转,直到拿回他的妖丹。
他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收许迢迢为徒的。
合欢殿上,他第一次遇到许迢迢,与其他弟子相比,她神情仓皇,稚嫩软弱,瑟瑟发抖的缩在一旁,就算根骨上佳也无一人愿意收她为徒。
退回去的下场也是贬为炉鼎。
他心中一动,极为美貌,根骨上佳,性情软弱,恰好为他所用。
所以他决定出面将她收进门下。
等将人带回青梧峰他才发现她似乎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才变成这样的,心性如同稚子,眼神懵懂纯净。
然而易情蛊已经制成,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还是选择为她种下易情蛊。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改良非常成功,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
他暗自松了口气,看来人族不需要像妖族那样才能种下易情蛊,否则他要怎么让一个傻子爱上他?
他心中有愧,为她准备了傍身的法宝。
又因着她性情懵懂,怕她在外面被人哄骗了去,不便给她过多的灵石,需要的东西一应托沈青玉暗地里帮忙置办。
三年来他并不太敢见她,他说服自己,双修本就是合欢宗修士的宿命,他想活,他没有做错什么。
这是一桩互利互惠的交易,他已将易情蛊改良,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是他错了,沈青玉带来的是她的死讯。
许迢迢之死让沈青玉对他生隙,沈青玉敏锐的开始怀疑他在许迢迢身上做的手脚,甚至将她的尸身藏起来。
就在他与沈青玉反目,许迢迢死后举行宗门试炼不久。
一个叫张汝玉的男弟子试炼中途归来,与他一同的还有一个被他迷昏的女修,他将那女修送上以抵没有完成试炼任务的责罚。
那女修元阴已失,这在合欢宗并不是什么大事,重要的是她是极阴之体,比之水灵根还要珍贵。
这女修便是白姣姣,可惜她对合欢宗心怀恨意,不懂伪装,若不是体质特殊早就死了。
极阴之体,顺则为宗主,逆则为炉鼎。
就在白姣姣被折剑贬为炉鼎之前,因为她对合欢宗的恨意,他出手捞了她一把。
他问白姣姣愿不愿意帮他,作为回报他会帮她复仇,助她登上宗主之位。
白姣姣答应了,他又重新开始培育易情蛊。
沈青玉许是担心他重蹈覆辙,竟是主动低头求和。
可是等到一模一样的易情蛊培育好了,他为白姣姣种下的时候,失败了。
怎么种也种不下去。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或许给人族种下易情蛊,信任与爱意也是必要条件。
那个懵懵懂懂被他丢到小院独自生活了三年的傻子,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无条件的相信他,爱他。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让他差点心神失守。
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却因他而死。
而害他的人,他救过的人,全都好好的活着。
天道不公。
自那一刻起,他感觉自己仿佛有些十分重要的东西也开始缓缓的失去了。
他突然想起他还在青丘是一只小狐狸时对人界的向往。
他曾经那么努力的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但是等到他为白姣姣成功种下易情蛊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永远都是妖了。
人族的苦痛,他的心再也感受不到了,何谈男女情爱。
这才是他拒绝白姣姣的原因。
“对,这就是我的目的,我想知道她埋在哪了。”
许迢迢的话打断了曲莲殊的思绪。
“这要问沈青玉。”
曲莲殊正在思考白姣姣为什么要自称是许迢迢。
“沈青玉?我的身体怎么会在他那里!”
那完了呀!!
许迢迢快崩溃了,沈青玉极其记仇,对把他害成那啥的罪魁祸首不鞭尸就算好的了。
“沈青玉不会告诉你的,白姣姣,你到底想要什么?”
曲莲殊耐心已经告罄,准备直接和面前的人谈条件,他不会爱她,其余什么都可以答应她。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是许迢迢呢?”
许迢迢想了想,既然知道自己身体的下落,沈青玉就在寝殿,回去找他问问吧。
至于面前的曲莲殊。
“那你帮我做一件事吧,帮我去慈悲寺找琢心佛子,我见到他,就跟你回去。”
琢心在原剧情里都销声匿迹了,趁曲莲殊找人的时间她赶紧叫上沈青玉去把自己挖出来,把身体还给白姣姣。
他们师徒两个要做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若是琢心还活着,看到曲莲殊就知道了。
若有别的给曲莲殊续命的方法,白姣姣和曲莲殊的孽缘或许就能解决了。
曲莲殊听她言之凿凿,虽然将信将疑,但寻人对他来说并不难,他道:“既是如此,希望你信守诺言,我会去寻找琢心佛子。”
等到曲莲殊转身离去,许迢迢连忙起身就想回去方才的偏殿,她要去找沈青玉问清楚她身体的下落。
不料一出殿门,就见到正准备进殿的无忧。
“去何处?”
适才无忧见到曲莲殊向他请辞,也不知道许迢迢是说了什么劝服的他。
无忧不杀曲莲殊并非是忌惮他,而是这老狐狸身后还有一个更老的狐狸。
曲莲殊的真实身份是青丘之主九尾天狐的独子。
妖族亲缘淡薄,独立放养,适者生存,故而曲莲殊在修仙界悄声匿迹千年之久他爹不闻不问,但要是真被人做了狐裘青丘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
“我回偏殿。”许迢迢答道。
“我以前怀疑你的身份,所以将你拘在那处,你若是喜欢,到魔宫四处走走也无不可。”
无忧说着,扬手就要招来一个魔女伺候她。
“不用不用,我想先回去一趟。”
许迢迢见到那女子皮肤棕黑,背生双翼,面如罗刹就直觉不想接近。
说起来这魔域的魔非是人族的话,长得都不好看,或许这就是没人看,随便长长?
“那我送你回去。”
无忧伸手牵住她,明明她已经跟他讲述过二人的故事,可是他全然记不得了,这淡淡的遗憾,让他忍不住想要离她再近一些。
可是这具躯体,成为二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隔阂。
许迢迢突然被无忧触碰,先是一僵,被牵着走出几步才回过神,她道:“无忧,我可以离开魔域吗?”
被握着的手突然被死死的捏住,许迢迢手中一痛,连忙转换语气道:“是有事。”
“何事要离开?几时回?”
无忧察觉自己的情绪波动,立刻松开手,然而悄然在袖中握紧的拳却在不自觉的暴露他的心思。
“我想去挖我自己的坟。”许迢迢沉痛道,“归期不定,等我找到自己的身体就回来。”
许迢迢的回答让无忧也愣了一下,“挖自己的坟?为什么?人死道消,又不像凡界,会将人下葬。”
“就是一个比方,我想找我自己的身体,找到之后或许我能用我的身体活着呢?”
“那你还记得你是因何事而死,知道自己被葬在何处吗?我去找人寻你的身体。”
无忧盘算一番,竟是决定全力支持许迢迢的想法。
“我......”
许迢迢顶着面前无忧关切的眼神,怎么也说不出自己的真实死法,毕竟那也太丢人了!
“我记忆有些混乱,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这件事我还是得亲自去。”
沈青玉那边她应是能问出来的,许迢迢怕就怕疯批无忧不放人。
无忧道:“想不起来也无事,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体,我都能为你寻来。”
这大反派一般的发言,许迢迢连忙制止无忧危险的想法:“不可以!我只要我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
无忧并不怀疑自己会对许迢迢这样的人心生好感,是好是坏她皆一力承担,心思澄澈生不出心魔来。
等无忧将许迢迢送回她住的偏殿,殿外守着的两只魔将等看到无忧亲自前来皆是两股战战连忙跪在地上。
许迢迢忍不住想无忧这得是杀了多少魔才能以人修出身坐稳的这魔尊之位。
她见无忧想要跟进偏殿,有些担忧他看破里面沈青玉与魂儡的身份。
于是许迢迢道:“我有些累,想去休息一会。”
无忧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道:“好,若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就是外面两只魔。
“不必限制她的自由,魔宫随她出入,你们仔细跟着不要让她被旁人冲撞了。”
无忧不懂什么以理服人,何况在这魔域,强者为尊,只有两个选择服从他或者死。
许迢迢见无忧将面前的两只魔将敲打一番之后他们皆对她露出讨好的神色,配上他们狰狞可怖的外表让她一阵恶寒。
魔人可是会真的吃人的,这对她的优待全是看在无忧的面子上。
她想到那风光霁月的剑修余生将与这些魔族为伍,心情越发沉闷,强笑道:“我先进去了。”
她一踏入殿内就伸手将殿门紧紧阖上,隔绝了殿外无忧的目光。
隐在暗处的沈青玉看清来人的样貌才慢慢从暗处走出。
“你回来了,魔尊找你可有什么事?”
沈青玉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她面上身上流转一番,见她神情闷闷不乐,但是衣着完好无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
虽身在合欢宗,双修是常事,但是男欢女爱用强反而不美。
然而在魔域连性命都难以保住,何谈贞洁。
“我师父来了。”
许迢迢原想直呼老狐狸大名,但是不知道阴险的老狐狸有没有在白姣姣身上同样下了言灵禁制,只好不情不愿的改口。
“怎么会?”
沈青玉面露怔然,他前来时已和曲莲殊说过了会想办法将白姣姣换出来,曲莲殊亲自深入魔域又是何必?
“师叔,师父说许师姐的身后事是你处理的,请问你把她埋......咳,葬在何处了?”许迢迢直接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青玉立刻警觉起来,曲莲殊怎么会突然跟白姣姣提起这件事。
“师叔,其实我是许迢迢。”
许迢迢心一横,说完却见沈青玉面上波澜不惊站在原地。
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是许迢迢?”
许久,沈青玉冷笑一声,袖中一道白玉九节鞭滑出,如蛇尾端的鞭尾垂落于地。
“我养了她三年,她是什么样,你是什么样,我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