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迢迢还以为要解释两句,没想到琢心一听就赞同的答应下来。
“方才陆夫人找我,说是澄明主持要开讲经大会,需要派人过去送份贺仪。”
她解释道:“恰好我最近有些想修习念力,所以想要去慈悲寺看看。”
琢心皱着眉道:“澄明要开讲经大会?”
“嗯,据说是百年内头一遭,所以很重要。”
许迢迢有些担心的看着琢心,她小心问道:“澄明主持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
琢心说完陷入了沉默,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连半倚在她怀里都没发觉。
“琢心,我可以问问你那个梦的后半部分吗?就是我没参与的后半部分,大家怎么样了呢?”
许迢迢的话再次拉回了琢心的思绪,他道:“你消失之后,仙魔大战还是爆发了,妖族没有参战。”
“我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不该窥视天机。虽然时局与梦中有很大改变,但是我能感觉到,现实在与梦境慢慢融合,故而我有些分不清自己了。”
琢心的预言让许迢迢大吃一惊,她道:“爆发的理由呢?我们提前将战争的理由解决不就好了?”
“我离开时,无忧不是还落在困魔渊之下,是无忧上来后掀起的大战吗?”
如今无忧堕魔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琢心摇头道:“魔吃人杀人,是他们的天性,除了以杀止杀,不可渡。”
“因果自有定数,没了无忧,还会有下一个更强大更凶残狡诈的魔物出现。”
许迢迢心情沉重起来。
她嗅着琢心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强笑道:“事情还未发生,现在开始未雨绸缪也算抢占先机,我扶你进去休息吧。”
她说完,见琢心没有反对的意思,才将他从蒲团上扶起。
许迢迢搀扶着他缓步而行,还未进他住处,曲莲殊就赶到了。
他来的匆忙,手中还揣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走近细瞧许迢迢二人面色皆不好看,曲莲殊赶忙将怀中的小富贵放了。
他上前扶住琢心,问询道:“怎么回事?神魂不是稳固了吗?”
琢心原本紧蹙的眉头松开,道:“无事,我只是方才想到一些事罢了,一时心神失衡,倒麻烦你赶来一场。”
曲莲殊狐疑的看着他,道:“你们谈的什么事,竟能让你心神失守?”
师徒二人将琢心送回寝殿,曲莲殊用妖针再次探了琢心的神魂才放下心来。
“神魂稳固,你身体也比之前强健不少,勿要多思,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时代了。”曲莲殊收起妖针,安慰道。
琢心闭目养神,没有再应,不知是没听到还是又陷进梦中去了。
许迢迢叹了口气,与曲莲殊一道走出殿外。
“师父,医馆没事吗?”
医馆只有曲莲殊一人,他突然跑来怕是临时闭馆了。
许迢迢有些后悔自己思虑不周。
不过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琢心神魂的问题只有他们三人清楚。
把琢心送去医馆的话,那里人多口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没事,我恰好给陆夫人诊完脉,现在回去也不耽误什么。”
曲莲殊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你方才与琢心说的什么,他不是会因为他人三言两语动摇的人。”
“他怀疑他不是梵心。”
许迢迢没有隐瞒,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完整的告诉曲莲殊。
曲莲殊沉吟一会儿,道:“神魂确实是琢心的神魂没错,但是夺舍又不是夺舍。”
“其实我也十分奇怪,梵心的最后一战,对手是当时的魔尊,修为以人族来计算的话都到大乘了。”
“而且这位魔尊十分狡诈,几乎从不露面,利用魔物一直在削弱人族的力量。”
“毕竟人是血肉之躯,而魔却可以从困魔渊源源不断的爬出来。”
“就算一只低级魔物抵不过一个普通弟子,那就十只,百只,一拥而上,人是会疲倦的,一疲倦就容易被抓到破绽。”
曲莲殊千年前就是合体妖修了,战力可观,但是他顶多在后方做好医修的分内工作,上战场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他贪生怕死,而是没必要。
如果是青丘与魔族开战,那他责无旁贷。
自私的妖修跑去为其他种族出生入死就很奇怪了。
他本性并不嗜杀好战,当初救下宜宁城的人也不过是相处久了有了感情,加上出手相救不会危及他的生命。
“低级魔物多的跟潮水一样,没有理智,无法沟通,不惧生死,许多普通弟子就是这样丢掉性命的。”
“当时神剑宗和万剑宗还没分家,有位老祖宗半步渡劫,因战事重入红尘,最后也抵不过车轮战陨落了。”
曲莲殊也是因为往战场走了一遭才想开的。
他们妖族劫雷比人族凶残的多,搞不好下一个雷劫他就熬不过去了。
他已经合体期了,就算止步于此,也能活个几千年。
本想着享受一下悠闲人生随缘修行,卡点渡劫。
这样的话,最后没熬过劫雷也能快乐个几千年。
没想到他反手就被锁妖阵给锁了,莫名其妙在合欢宗蹉跎了一千年。
“总之,那位魔尊,一直稳坐钓鱼台,到后期才被岑善套出下落,梵心带了主力前去伏击对方。”
“我当时医术勉强过得去,还是难得有自保之力的医修,故而琢心邀我一道,不过那一战几乎是死战,打的日月无光,根本没有医治的可能。”
“总之,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去寻梵心时,不见那魔尊的踪迹,只看他坐在原地。”
“他身上一点伤也没有,只是看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坐化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肉身就在我眼前化作烟尘。”
“说是敛骨,实际上就是把他的遗物全部搜集起来,再交给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和尚。”
“梵心死后,主战的高阶魔族群龙无首就退了。”
“这些事当日我在合欢宗就告诉他了,他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复活的,我怎么清楚。”
曲莲殊也纳闷呢,琢心来找他时,第一反应似乎怀疑是他用了什么秘法。
要是真有这种秘法,他何不留着给自己用。
许迢迢听完才道:“梵心的死因不明,琢心忘了这件事,但是一直在追溯源头,说明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件事非常重要。”
“要是有人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就好了。”
许迢迢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何不打开画卷用琢心的记忆构建一下千年前的幻境?
不改变任何历程,仅仅用旁观者的视角看看当年发生的事。
她“唰”的一声站了起来,对曲莲殊道:“师父,我想起一件事,我去找琢心聊聊。”
曲莲殊有些吃惊,却还是道:“行,那我先回医馆了。”
许迢迢到殿外敲了敲门,听得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才推门入内。
琢心正睁着眼瞧着她,也不知道方才她与曲莲殊的对话听了多少。
许迢迢走近他,试着道:“我的画卷,或许可以重现当年的事,但是你的神魂比我强大太多,我无法主导你的幻境,你可愿试试?”
琢心眸光一闪,就知道许迢迢将她瞒着的底牌对他和盘托出了。
画卷应该就是那件将他的梦与她的幻境融合的宝物。
“可。”
得了琢心的准话,许迢迢才掏出画卷,秀美的画面平铺而开,水墨的游鱼活泼到要跳出画面。
琢心不是第一次见画卷,却没想到这物竟有摄取人记忆之能。
“只要分出一缕神识没入其中即可,以防万一,我也会进去。对了,琢心,你应该没有心魔吧?”许迢迢确认道。
说起当年的事她就泪目,姬无悠一个化神大佬的心魔把她玩的团团转,琢心的神魂可是合体,来个心魔就不用玩了。
保险起见,许迢迢还是让许清宴帮忙盯着,如果有万一,就把他们两个的神识弹出来。
“我没有心魔。”
琢心说完,好奇的将神识探入画卷中,画卷上的景色瞬间分解重构。
血气杀气扑面而来,许迢迢不再犹豫,也赶紧追随其后将神识遁入画卷中。
再次睁开眼,与想象中血肉横飞,尸横遍野的战场不同。
面前是一片空芒的虚无,脚下踩着的是白雾一样的软地。
许迢迢环顾四周,没有找到琢心的踪迹。
“坏了啊,琢心呢?我跟他一道进来的,不会跟丢了吧。”
许迢迢犹豫要不要出去再来,就听许清宴道:“没跟丢,你好像在他心里。”
“什么鬼??”许迢迢一脸惊悚,“我没身体的吗?”
“没办法,这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想想,姬无悠的幻境时,他十几岁的时候你也没出生,所以没实体啊,就他能碰到你看到你。”许清宴也很无奈。
许迢迢茫然了,她要先离开此处吗?可是怎么才能离开呢?
她试探着小声道:“琢心,你在吗?”
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里是琢心的心吗?
许迢迢试着认准一个方向一直走,可是此处的虚无无边无际,她觉得自己快要迷失了。
“心魔是长在心上的吗?无忧以前也是这样在姬师叔的心上这样乱转吗?”
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只是本能的不想一个人面对这片虚无,故而嘴上无意识在和许清宴闲聊。
“心魔什么样的,我也不清楚,不过照无忧所说,似乎是承担了姬无悠的某些痛苦回忆。”
一人一器灵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幻境和外界时间流速不同,许迢迢一直走到腿脚酸软,外界也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
累了,不走了。
许迢迢直接原地打坐,修整时她突然感觉自己傻了,她竟然没想到用神识探探。
这个念头一起,许迢迢立刻试着将神识铺开,结果神识一出,就马上被打了回来。
幸而反作用力不算太强,不然幻境中神识受损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许迢迢惊愕道:“我发现我四面有壁。”
怎么说呢,她好像被四面看不见的墙包围了。
而且这个墙或许还能跟着她移动,所以她走了那么久一点感觉不到。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心里?”
男子清正温润的声音突然从天外传来,把许迢迢吓了一跳。
她确信她没听过这道声音。
“你的心里?你是梵心,呃,梵心大师?”
许迢迢眼皮一跳,坏了,按道理琢心也没实体,但是他的神魂本质上就是梵心本人。
不会是琢心的神识没入梵心体内之后,反过来被梵心主导了吧。
“我是梵心。你方才在我心里唤的是琢心,我隐隐觉得这名字与我有些因果,但是记忆中又没有此人,你是谁?他又是谁?”
许迢迢心道坏了,她不能干涉梵心的行动,如今能弄清楚梵心之死的真相只有她了。
问题来了,梵心可不好糊弄啊。
许迢迢小心翼翼道:“我是许迢迢,我亦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未说完,就感觉周身看不见的墙蓦的缩拢将她死死捏住,窒息感从肌肤上一直痛至神魂深处。
“不......行了,清宴,撤!”
许迢迢憋着气心中大喊一句,那几乎要碾爆她神识的压迫感突然消失。
她的神识猛地抽离,回到现世,她下意识将头仰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好险,差点神识受损。
“发生了什么?”
许迢迢这动静也唤回了琢心的意识,他想伸手拍拍她的背,可是等意识到自己帮不上忙后又顿在空中。
“你好像进入幻境就没意识了,主导的是梵心,我怀疑他能勘破幻境,我的神识差点被他捏爆。”
许迢迢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再回想起幻境中发生的事就是一阵后怕。
没办法,梵心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也太敏锐了。
她甚至怀疑那个和尚能越过幻境跑到现世来。
不对,梵心已经在现世了,就在他的面前。
“那就算了吧,不必再勉强了。多谢你。”
眼看琢心想要放弃,许迢迢道:“有没有什么可以取信梵心的信物,或许我可以再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