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觉得自己整个心都砰砰地跳个不停,第无数次往帐子口看去,手又下意识地滑过头发,上面簪了支白玉簪子,脸上绯红绯红。
终于帐子被人掀开了,乌兰听到响动眼睛一亮,欢喜无比起身,却在第一眼中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啊?”宁楚格穿了件红色的旗装,笑靥如花,手里却甩着鞭子。
乌兰心一颤,脸上堆满了笑,低下头行礼:“公主,奴婢以为是原先草原上的小姐妹,一起约了在这里见面。”
“是吗?”宁楚格笑得玩味。
乌兰用力点头,身子都有些颤抖,说道:“公主,她可能是有事绊住了,奴婢出去找找。”说完也不等宁楚格有什么回应,便要逃离这个地方,她就是再蠢也知道被算计了。
宁楚格也没有为难,冲着乌兰笑了笑,乌兰心稍稍安了安,怎么着她也是大额驸的妹妹科尔沁的格格,就是和宸公主也要掂量一二。只是待她迫不及待地走到帐门口,掀开帐子却见乌压压一排人围在那里,手一抖,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宁楚格,宁楚格直接一鞭子抽了过来,将她卷到在地。
“公主。”乌兰忍着痛想要爬起来,宁楚格又一鞭子狠狠抽了下来。
“公主,我可是科尔沁的格格。”乌兰双手环着肩,蹒跚地爬到角落里,哭道。
“可是你冲撞我也没法子啊。”宁楚格却摇摇头,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一面又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
“公主,奴婢算了,奴婢不该有非分之想。”乌兰痛得几乎打滚,衣服都被抽破了,心里顿时对宁楚格恨之入骨,嘴里却哭着求饶,只求着先逃过一劫再狠狠报复。
“你做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宁楚格却疑惑地眨眨眼。乌兰只是哭着磕头,她听和敬说过宁楚格最爱装个善良柔弱,便软话一箩筐一箩筐地送。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这么斤斤计较的确不太好。”宁楚格听了一阵,便将鞭子放下,叹了口气。
乌兰大喜,嘴里不住地谢恩,却突然听到宁楚格朝外喊了人进来,手按住了太阳穴:“这人突然冒出来跟鬼魅一般,我突然间觉得心绞痛了,你去找个太医看看。”
红菱忙一面命小宫女去请太医,一面去扶宁楚格,宁楚格顺势就靠在暖翠的肩膀上,被搀扶着出去了。
乌兰惨白着脸,全身都开始冒冷汗,也顾不得什么,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往帐子外扑去,却被暖翠一脚踢了回来。
“你们不能这样。”乌兰趴在地上,犹自挣扎着。
“乌兰格格自己发疯一样打扮成鬼怪的模样来吓我们公主,怎么倒打一耙了。”暖翠却说道。
乌兰听了愣愣地去看自己的打扮,果然全是白色,连头上的簪子都特地选了白玉,那是因为她打听到福康安与宁楚格相遇的时候她就是一袭白衣啊,只是她话再也说不出来,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待到乾隆晚宴回来的时候,闻到帐篷里都飘着药香,不由得大惊,窜到宁楚格的地方,果然见他宝贝女儿白着脸躺在那儿喝药。
“这是怎么了?”乾隆过来就搭着宁楚格的额头,关切地问道。
宁楚格将剩下的药喝完,而后露出一个笑容:“皇阿玛,没事啦。”
乾隆自然不信,便瞪向一旁随侍的暖翠红菱,两人登时跪倒在地,不肯言语却看向宁楚格,宁楚格叹了口气,劝道:“皇阿玛,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乾隆却不肯,一双龙目凸瞪出来,没一会红菱就扛不住了,只哭道:“公主本来看着月色挺好的,就带了奴婢们一道在附近走走,结果不知哪里窜出来一个女子,穿着一身白,公主就惊了神。”
“是什么人?。”乾隆听了登时怒火上来,更怕是刺客,就要叫人去查。
“皇阿玛,就算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宁楚格在旁边插话。
乾隆的脸越发凝重,只拍拍宁楚格,眼睛却看向红菱,红菱缓缓气,说道:“那人后来被奴婢们拿住了,却是……却是……”红菱说到这里显得很为难。
“却是什么?”乾隆追问道,眼光就跟剑一样。
“却是科尔沁的乌兰格格。”红菱低着头飞快地说完。
“那个乌兰是什么人,怎么跑到这来了?”乾隆皱着眉头,心中万种阴谋闪过。
“皇阿玛,她是大姐夫的妹妹,大姐姐带了来的,恐怕是迷路了才走到这里的,我已经让人送回到大姐姐那里了,这事便算了吧。”宁楚格拉着乾隆帝的手,说得十分通情达理。
“你都如此了,还这么为人着想,真是与你额娘一般样。”乾隆面上叹道,看着宁楚格的眼神异常慈爱,心里却越想越不对,就算迷路了也不用弄得自己跟鬼一样,怎么看都像是针对自己宝贝女儿的,这事一定要调查清楚他才能安心,又看宁楚格一脸倦色,便道,“你先好好歇着。”
宁楚格点点头,听话地躺下闭上眼睛。乾隆又唤了太医问了清楚叮嘱了随侍的人方才放心地离开。只是他一回到主帐,便让人去调查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乌兰捂着脸正对着和敬哭道:“大公主,您救救奴婢!”
“你是傻子吗,是个人都当成福康安。”和敬又一巴掌拍过去,“还这副样子回来了。”
“大公主,都是宁楚格在陷害奴婢,大公主您是嫡长公主,您肯定有办法的。”乌兰顶着两个通红的掌印,不断地磕头求饶。
“叫你的是什么人?”和敬被她哭得心烦,若是真让乌兰遭了殃,弄不好还要供出她来,虽说不会伤筋动骨,皇阿玛那里印象就不会好了,这等得不偿失的事决不能发生,和敬眼中淬出一道毒光。
“是福康安的贴身小厮。”乌兰大哭起来,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上当。
“人家夫妻合起伙来算计你,你倒是,自己傻傻地撞了上去。”和敬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破口大骂起来,心里又恨福康安心狠手辣地倒戈,又恨宁楚格秉性阴柔地陷害,又看乌兰这个没用的还在哭,便喝道:“哭什么哭,还不赶快收拾好了,就说也吓病了。”
“公主,皇上在查了。”这时她的心腹匆匆跑了进来,说道。
和敬一惊,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还能倒打一耙,反惹一身骚可不划算,她必须得把自己摘出去,想到这里,和敬冲心腹点点头。
“是吗,皇上他在查了?”太后刚摘下旗头听到桂嬷嬷的话,便问道。
桂嬷嬷点头:“也不知怎么的,反而被和宸公主给算计了。”
“哎,这丫头也就我那个傻儿子觉得单纯吧。”太后叹道,倒也没什么失落的,“咱们的尾扫干净了?”
“太后放心。”桂嬷嬷说道。
“那就这样吧,上回送去永瑢房里的几个一个信都没有,真真都是没用的。”太后又叹道。
“六王爷恐怕是等着嫡福晋进门吧。”桂嬷嬷劝道。
“他倒是个知礼的。”太后冷哼道,却不太高兴。这个孙子一向与她不贴心,不能指望。
因着和敬与太后的合力扫尾,乾隆又没有用暗卫,得到的结果中,她们两位都成了不相干的人,倒是乌兰的一片痴心就显了出来。正好乾隆是个最知情爱的人,立马就信了十成十。只是他这人向来双面标准得很,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倒还会赞声难得情深,但事情摊到自己女儿身上就不是那么令人愉快了。若是乌兰只是单纯爱慕福康安倒还罢了,明显她已经打算到宁楚格身上,是不是打量着吓死宁楚格自己就可以借着科尔沁的东风李代桃僵,恐怕这其后还有这一帮野心勃勃的蒙古人的手笔,一次又一次地往宫中送女人,这回连八旗的主意都打上了,乾隆作为帝王越想越阴谋化,便想要将乌兰从床榻上拖起来问个清楚明白,但碍于和敬的面子,便让吴书来亲自去与和敬说个分明。
和敬听了却有些慌了,她根本就不想让乌兰见到乾隆,以乌兰的性子,恐怕什么都能吐出来,便对吴书来叹道:“想不到乌兰妹妹存了这样的心,这成天茶饭不思的,又被这么一吓,现在是躺在床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吴书来心里有些疑惑,面上却不显,还特地绕进去看了看,果然见乌兰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睁不开眼睛,只不断地流眼泪。面对和敬,吴书来也不好拿强,便规规矩矩地告退,将事情都报于乾隆。
乾隆听了闷了半响,他大约有些明白了,但又不太想明白,所幸也没出什么事情,便叹了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却是难为,最后还是让吴书来退下了,将科尔沁的来人都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就是对招蜂引蝶的福康安也没了好脸色。
尽管乌兰在和敬眼里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她还是不能马上动手,只能捏着鼻子暂时忍着,又要怕乾隆第二日突然又心血来潮地来问询,而乌兰恐怕也知道自己的下场,就算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夜里还不断地折腾,就盼着有人能救她出水火,惹得和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第二日出现在围猎中就跟大病一场似的。倒是宁楚格睡了一觉之后就好了,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乾隆在马上看了,又叹了一口气,对和敬有些怜惜,又觉得她不如孝贤度量大。同时对远在江南的色布腾巴勒珠尔也有了不满,在他看来,都是那两兄妹挑唆的,才将他的好女儿引上了歧路。只是围猎在即,这些家事都得耐下,乾隆看了看那些八旗子弟以及蒙古青壮,一声令下,万马奔腾,围猎正式开始。
“你倒是个能干的。”和敬站在宁楚格面前,冷声道。
“比不上大姐姐。”宁楚格卷着腰间的软鞭笑道。
“别得意的太早,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若是眼光能杀人,宁楚格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宁楚格却是视而不见,没事人一般笑道:“不定是谁的报应呢。”
两人的动静让女眷们都看了过来,和敬素来最要脸面,乌兰的事影影绰绰地流传着,本来她就丢尽了脸,自然不肯让人继续看笑话,硬是对宁楚格挤出一抹笑,而后耻高气扬地要离去。
“大姐姐,江南是个好地方。”谁知宁楚格却在她身后说道。
“你什么意思?”和敬猛地转身,压低声音问道。
“没事啊,江南好,山美水美人又美啊!”宁楚格笑靥如花,让和敬恨不得撕了她那张脸。
“看见了吗,兰馨,这才是本事。”皇后指着宁楚格二人,对兰馨说道。
兰馨茫然地点点头,却依然没有说话,皇后也有些无趣,转过头与颖妃说起话来。
晴儿小心地看了看兰馨,又看兴致勃勃的太后,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围猎其实也是一场表演罢了,头名自然要让给乾隆,剩下的是几位阿哥的,最后才轮得到八旗子弟与蒙古青壮,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都是随着情势转变。至少福康安一向是拔得头筹,只是这回福康安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来自乾隆深深的恶意,这青面獠牙连讽带刺的,要不是福康安向来胆大,也知道他不可能让女儿当寡妇,恐怕真的要吓趴了,在乾隆再一次有意的排挤下,他只得默默地跟在后面。
“恐怕是那个事让皇上知道了。”福隆安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骑而去。
福康安在他身后翻了个大白眼,他也是受害者好不好,莫名其妙被女花痴缠上,又不是他愿意的。突然福康安停住了脚步,看到树下有只雪白的兔子,眼珠转了转,翻身下马。
女眷们正聊得火热,却见永璋慢悠悠地骑着马回来了,说是身体不适早些回来歇息了。永璋一向被忽视惯了,就算后来封了郡王也没见他雄起什么的,又明显没什么夺嫡的迹象,自然没人来烧这个冷灶,纷纷转回头继续闲聊起来。永璋也不恼,他已经想开许多,这样的日子挺好,至少能安安心心地做个富贵闲人太平王爷。
他慢悠悠地下马,将缰绳递给小厮,先去与太后与皇后请了安,又踱步到了宁楚格的地方,却意外地发现她与和敬两个坐在一起,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前。
“三哥,你身体没事吧,要不要请个太医看看。”宁楚格见了忙问道。
不管真心还是客套,起码永璋听了心里挺妥帖的,可旁边的和敬却一声冷哼:“身体不好又何必上杆子去呢,这不是害人害己。”
登时永璋的脸沉了下去,从小和敬就是这副高高在上,把他们不当弟妹只当奴才的模样,是个人都觉得心里不舒服,登时本来决定拉宁楚格悄悄再说的话就开口了:“对了,宁楚格,这里有人让我给你送只兔子。”说完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玲珑的白兔子。
宁楚格心中一动,眼睛一亮,却有些犹豫:“莫不是三哥哄我的吧。”
“哎,妹妹真是好福气呢。”永璋却笑道,直接将兔子放在宁楚格怀里,又揉揉宁楚格的头,微笑着走了。
宁楚格看着小兔子雪团一般,又摸着它温软的身体,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不知道哪来的野兔子,当宝一样。”和敬在旁又讽刺道。
“谁叫我命好呢,有个如意郎君,什么都有了。”宁楚格却不搭话,直接炫耀。
和敬听了登时将牙咬得咯吱响,比比福康安,看看色布腾巴勒珠尔,和敬就怨乾隆的偏心,与自家额娘的有眼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