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没想到一个胖胖的妇人,竟然知道手抄本的金贵,当即对眼前的胖妇人令眼相看。
他嗯了声,反问:“你说的不错,手抄本一本难得,尤其是要看是谁抄的,倘若是以前未中举人或者进士,进士及第的手抄本,一本难求,若是三甲的书,那真奉为一字千金了,但这和你们家乔鸿犯事有啥关系?”
萧清仍是不急不躁的问:“大人,事情发生后,你有没有翻看过这本书?”
李轩摇头:“尚未,我书架上的这几本手抄,皆出自几位大家之手,书架上正中央少了一本,当时只有他擅闯书房,正好他身上有,不是他拿的,还是谁拿的?这本书肯定是我书柜上的藏书!”
萧清笑了,把书摊开递给李轩看:“大人,请看!”
“这本是小妇人在书铺上用了四百九十文钱买的印刷体书,你看这里的字迹……”
李轩一怔,双眸看向妇人手里的书,眼眸一紧。
这本不是他收藏的书!
李轩惊讶的接过书仔细的翻看,越看眉头越皱,越翻越快,最后直接把书合上,眼神若有所思。
萧清趁热打铁,断定说:“大人,你是惜书之人,应该一眼就能看出书里字体的问题,这本印刷体是小妇人在瑶山街上的严家书铺买的,大人要是不相信,可以拿着这本书一起去严家书铺,那里掌柜子认识小妇人!当初是不是以四百九十文钱买下的!”
“大人,既然这本书不是你书架那本,乔鸿就不存在偷字一说,更不用劳大人写什么罪状书,最多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哄骗到了你的书房!但这也不是乔鸿的错,他一个看门等大人上马的小厮,怎会入得了内院,更入得了大人你的书房?大人,那可是你的书房啊!”
李轩听罢萧清有力的说词,不轻不重的将书仍在了八仙桌边上,凝眉看向乔鸿。
“既然你说他不是小偷,他是被人骗到书房,那我的书呢?去哪里了?”李轩大声问。
萧清看着李轩,“大人稍等!”
她走到乔鸿跟前,拉着他:“起来吧,你不是贼,和大人说清楚事情的缘由,帮大人找到那本手抄本的书。”
乔鸿从她开口说起手抄本一瞬,他的目光就怔怔的看着后娘,之前那个肥胖贪利,不知羞耻,辱骂狠毒的妇人,转眼间变的遇事不乱,条理清晰,不卑不亢的人,这还是他的后娘?那个恶毒的女人!
“你看我做啥,快跟大人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娘啥时候给你的书,怎么给你的都说一遍,你那么珍惜书,要为自己争取能考功名的机会啊!”萧清大声提醒着他。
罪状书如果送去官府,那他就没有乡里县里推荐的机会了。
听到半责备的话,乔鸿眼中似有些湿润,他含泪凝视着眼前陌生的后娘,他心情清楚,这一纸上去后他的后果,后娘是帮他夺回考功名的机会。
“好,我说,我说!”乔鸿咬紧牙关,愤怒看向李管事:“大人,事情是这样,是他和张目……”
他把李管家怎么让他买菜时克扣,怎么私下里打他,又怎么和张目一起陷害他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然后拉起衣袖给李轩看,并把之前李宅看门小厮的死也说了出来,声声有力,令李管事无法辩驳。
李管家听到乔鸿的指搡,他立刻站出来:“大人,大人,没有的事,这些事小人从未做过,他不过是为了能参加功名,急着推卸责任给小人,大人这种人就该立即送去官府,大刑之下必有真话!大人,小人从小看你长大,小人是怎样的人,大人应该最清楚,千万不要听信这两个外人的话!小人没做过!”
萧清冷哼一声,言语仍不温不燥的说:“李大人,你当真看得清眼前这个人?就刚才小妇人来府里时,为了能见大人一面,我还给了李管家两钱银子,可见他见钱眼开,为了钱什么都能做!大人若是不信,那两钱银子还在李管家身上,搜一搜他的身就知道了。还有倘若小妇人所料不错,李大人的那本手抄本藏书,应该在李管家屋里或者在另外的小厮房间里,只要搜一搜,府上就这么大的地,东西又是刚刚丢的,相信很快就能搜到!”
李管家果然脸色一沉,心里害怕了,他惊骇的瞪着胖胖的妇人,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的背影看,她像是看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她怎么知道那书在他们身上,在张目的房间里?
她不过刚刚进入李宅,她是人还是鬼啊!
“大人,搜与不搜全在你们!小妇人只想带走我家孩子乔鸿,这一年来承蒙你的照拂,至于他在贵府所受的屈辱,小妇人希望大人能秉公处理,毕竟您是一县主簿,身边的人知法犯法,若不与庶民同罪,岂不是让瑶山村民们对大人失望么?”萧清四两拨千斤的道:“当然,小妇人和乔鸿定不会外传李管家的所作所为,可今天的事全是在大人宅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家孩子没犯错就被打成这样,还被人诬陷要关入县衙大牢,若是轻易放过这种居心叵测,丧尽天良的人,李大人,天理何在,公道在哪?”
萧清说到这儿颇为激动,那种胁迫与正义的眼神,死死的压住李轩的心软,让他必须要重处李管家。
李轩对李管事的怒气正盛,听到萧清说到天理和公道,他们一家读了一辈子书,一生所追求的无非就是这四字,天理公道!
若无天理,百姓便永无说理之地,若无公道,百姓则再无律法可信,无朝廷可依,届时天下皆乱,暴动四起,那顺应天道之人将会君临城下,搅动乾坤,施政者的施政核心,就是黎民为梁,社稷不休。
李轩听罢萧清的话,胸腔热血沸腾,脑中晴天霹雳,她仿若一位恩师良友当头一棒,彻底将他震醒。
是,若是害人之人只因为是他的家人,就这么放过,天理公道在哪儿?
他们祖祖辈辈读的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