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去了市里的商业区,这个点人们大概都在午休吧,人流稀少,那几个商贩都懒洋洋地站在各自的摊位前发呆,一个个毫无生气的样子。
那个卖鞋垫的中年妇女靠墙坐在地上,吃着一个烤红薯,她面前的纸箱里,插满了红彤彤的绣花鞋垫。
白斌看到她,心里不由起了一丝悲悯之心,自己要抢她的生意了,不过转念一想,生意是天下人的,你能卖,我就能卖,就算我不抢,也会有别人抢,也就心安理得起来。
前一阵子迫不及待,现在到了地方反倒有点胆怯了,毕竟这里和镇上不同,城管随时都可能过来没收他的货,而且还要罚款。
坐在车里定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个批发商说的话,于是把面包车骑着路牙子停在路边,下车进了商场。
商场一进门有个理发店,店里没有顾客,白斌便走了进去。
“怎么理?”白斌坐在理发椅上,理发师问他。
白斌以前理发,就是随便理,理短就行,他今天想改变一下形象,年龄大了,对自己的仪容仪表越来越在意了,但具体要理成什么样的,心中却没有概念。
正不知如何回答时,理发师说:“我给你设计一下吧。”
白斌说:“好!”
白斌的头发浓密,不好分缝,理发师便用削发器往薄削了削,他了个四六分。
他的头发本来不长,但理发师还是做了个造型,看起来不那么土气了。
“多少钱?”理完发,白斌看着镜子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问道。
“二十。”
白斌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平时理发最多五块钱,但他对理发师的技术很满意,还是慷慨解囊了。
然后进商场里,花二百多元钱买了一套装备,一身墨蓝色的西装,一件白衬衫,一双黑皮鞋,还有一条红领带。
秋凉了,外套能用得着了。
出来后,就在面包车里换了,对着反光镜照了照,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镜子里的自己光彩照人,新设计的发型显得帅气又精神,连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他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领口和领带,心底的勇气莫名提了起来,既然来了,就不要再犹豫,时间很宝贵。
可当他正准备出摊时,才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走得匆忙,没带摆摊的器具,最起码应该带只纸箱,像那个中年妇女一样,把鞋垫插在纸箱里。
站在那里郁闷了一会儿,想了想,那就在车上卖吧,他经常见一些卖农副产品和水果的商贩就是直接在车上卖的。
他把车后盖揭起,把鞋垫按照花色和大小分门别类地摆在车底板上,觉得这样倒比插在纸箱里要好,一目了然,不用一双一双地揪出来看。
可是马上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面包车的后盖揭起,高度正好到人的额头,如果哪个冒失鬼不注意,碰了头,就可能惹上麻烦。
想了想,盖上后盖,把对着商场一侧的侧门推开,把鞋垫又重摆了一遍。
忽然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些鞋垫的透明包装没撕掉,没有伪装出“手工”的效果。
赶忙上了车,把门拉上,鬼鬼祟祟地蹲在车里,一双一双地拆包装,拆掉的塑料纸,装进编织袋里,那感觉,很像是一个特务在搞破坏。
折腾了一阵,终于开业了,他就站在侧门的一侧,每当有人经过时,他就吆喝一声:“鞋垫!手工刺绣的鞋垫!”
行人陆续多了起来,终于有人来问了,翻看了一阵,没买走了。
半个小时后,终于卖出两双,是一个少妇买的,白斌本来是随口说的价,人家也没讲价,付了钱就走了。
来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基本是妇女,基本一买就是两三双。
白斌发现,同样是摆地摊,卖菜和卖鞋垫完全不是一回事,卖菜是直奔主题,来了肯定就要买;而卖鞋垫则是可买可不买,很考验他的口才,说得好听了,不想买的也买了;说得不好听,想买的也不买了。
而且他发现一个规律,假如摊子上有顾客,后面的人就跟着来了;假如摊子上没顾客,那么多的人从旁边经过,任凭他怎么吆喝,那些人连看也不看一眼。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大概人们都有盲从心理吧。
所以他的摊子上时而挤满了顾客,时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的时候可真难熬,一般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他把面包车两侧的门都推开了,因为面包车占着一部分人行道,所以走在人行道上的人也能看到,好在这里正好是个车位。
如果半天没有顾客忽然来了人,人家要优惠,他就给优惠了;人多的时候则不讲价,免不了给人家解释一通:“这都是手工刺绣的,挣两个辛苦钱。”
有人问:“谁绣的?”
白斌有时说我妈,有时说我姐,反正就是不好意思说我老婆。
不管怎么说,比卖菜轻松多了,不用秤,不用拿计算器算,也不用装袋,她只须盯住人就行,忙的程度和卖菜比差远了。
有两个女孩过来买鞋垫,白斌起先没注意到她们的穿着,两人挑了四双,白斌要40,她俩只给20,白斌不同意,说最低30,一个女孩忽然笑着说:“你太胆大了吧,看看我们是什么人?”
白斌这才仔细看两个女孩的着装,都穿着城管制服,赶忙陪着笑告饶道:“20就20,我可不敢惹你们!”
“就是!”那个女孩付了账,萌萌地说,“不过我们不管,我们是内勤。我知道你这不是手工的,20你也赚不少呢,你一点也不老实。”
白斌不好意思地笑笑。
两个女孩拿着鞋垫走出几步,那个女孩回头说:“上午九点半和十一点半,下午三点半和五点半,注意的,别让抓住!”
另一个女孩低声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帅哥了?”
“去你的!”
两人说笑着走了。
白斌愣了一下,没明白她说的意思,仔细想想,她大概说的是城管来查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