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新闻播完了,大家欢呼雀跃,仿佛比过年都开心。
吴小异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下来电号码,眉头紧锁起来,进卧室去接了,关上了门。
半天,她拉开卧室门,冲白斌招了招手,白斌走了进去。
“太好了,他们没骂我!”吴小异压抑着兴奋,低声说。
“真的吗?”
“真的。”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你要是喜欢他,想找就找吧,我们同意了,好小子!”
“总算不用藏着掖着了。”白斌欣慰地笑了。
“嗯,我妈说,城里的我二姑一家和表姐一家去我家拜年了,正好看到了那条新闻,他们都对你挺满意,还批评了我爸妈,说他们死封建,老古董,这么好的女婿不抓紧点居然往外推,夸我的眼光好,挑人挑得准。”
吴小异说着,抱住了白斌。
“还有,他们也看到了胡凤娇,对她也挺满意的,村里的人都看到了,还有的人跑去我家夸我爸妈养了一对好儿女,把老两口乐的。我爸跟我说,没想到儿子儿媳妇和女子女婿都上了电视,还是和镇长一起上的,嘿嘿。”
吴小异流下了眼泪,声音哽咽了,“亲爱的,这都是你努力的结果,十万八千里的取经路,我们终于修成了正果!”
“嗯。”白斌紧紧搂住了她。
……
此时此刻,坐在自家沙发上看电视的白文心里却极其郁闷。
那条新闻刚播完,白真和白双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上了电视,吴小异上了电视,吴大同上了电视,甚至连胡凤娇也以“白斌好友”的身份上了电视。
围着白斌的一圈人,仿佛都得到了荣光,而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却被排斥在圈外。
曾几何时,白文看不起这帮人,觉得他们太低级了,而此时却觉得无比失落,仿佛自己是个异类。
虽然她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像朵交际花,周旋于众多男人当中,大把大把的钱经过自己的手,那种数钱时发出的悦耳的哗哗声简直妙不可言,但当和家人绝缘时,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尽管这种绝缘是她自己制造的。
白家的苦难,她承受过了;白家的荣耀,理应有她一份。
怎么就没有呢?
女儿搬了个小凳子,踩着小凳子爬上沙发,揪扯着她的头发,她暴躁地喊了一声:“滚开!”
女儿吓了一跳,嘴角扁了扁,没哭出来,跑回西房,对白伟志说:“姥爷,你妈骂我。”
她还搞不清妈妈这一概念,听到别人说白文是“你妈”,她就以为她的身份就是“你妈”,或者名字叫“你妈”。
过年那天,白伟志被郑建强接到这边,因为白斌一直忙,就没接他回去。
“白文,你过来!”白伟志叫了一声。
“怎么了?”白文没好气地说。
“我有话和你说。”
“烦死了!”白文嘟囔了一句,但还是起身进了西房。
郑小异想爬到床上去,可是个子低,爬不上去;白伟志想抱她上去,可是身体动不了,胳膊伸到下面,够不着。
“你先把小异给我抱上来!”白伟志说。
白文走过去,把女儿提到床上。
郑小异上了床,骑到白伟志身上,学着骑马的样子,嘴里喊道:“驾驾!”
白伟志问:“刚才电视里报道了白斌?”
白文敷衍地嗯了一声,心想,你耳朵倒灵!
“这才是一个正经人该干的事!”白伟志说,“我以前总觉得,像白斌那种死受苦的人没出息,现在才觉得,这种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的人,我做的那些事不叫本事,是损了儿女子孙的福,折了我下半辈子的福,换来的一点蝇头小利。白文,收手吧,跟着你弟弟好好地做个人。”
白文在餐桌边坐下来,阴下脸,没说话。
白伟志问:“你现在有多大的流水?”
“二三百万吧。”白文的语气颇有些得意。
“那你赚了多少,你算过吗?这二三百万里,有多少是属于你的?”
白文不说话了,她真还没细算过。
开始从事这个行业时,每一笔都算得很清,后来过手的钱多了,就不仔细算了,也没法算,反正自己不缺钱花,想调动起十万八万来易如反掌。
秦万里说过,做这行,最根本的不在能挣多少钱,而在于能调动起多少钱。
“你没赚,这二三百万里,没有一分是属于你的!”白伟志下了结论,“你只有五厘钱的赚头,除去进出之间的资金积压,除去同行之间的同息周转,除去你的高消费和各种维护成本,你真的赚了吗?
“你现在就好比是站在一条大河边,只要大河一直有水流,你就不缺水喝,想喝多少喝多少,你以为大河里的水都是你的。如果有朝一日,有人在上游截住了水闸,河里没水了,你就得渴死,而你之前喝进肚里的水也要吐出来。我就是榜样!”
白文依旧不说话,只是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再问你,你现在假如不干了,想抽身,你能抽出来吗?”白伟志说。
白文还是没说话,她根本不会考虑这个问题,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抽身?
“你抽不出来了,就好比是你离不开那条大河了,你已经陷进里面了。你只要离开,河水就会漫出来将你淹死;你如果不离开,就会和大河一块枯死。”
白文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咕哝道:“你的意思,我横竖就是死路一条呗。”
“这还真不是吓唬你,我跟你说,我算是幸运的,丢了半条命,总算是出来了,当然,又把白斌陷进去了,也就是说,白斌替我还了半条命。你现在陷得还不深,还能出来,虽然会亏损不少,但至少能保命,不然将来,你的下场比我都惨。”
白文听不下去了,站起来说:“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你看着点小异。”
出了院子,做了个深呼吸,给郑建强打电话,郑建强说,还要在医院给外甥陪床,晚上不回去了;又给秦万里打了个电话:“你在办公室吗?我好烦!”
“正准备回市区,那你过来吧,我等你!”秦万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