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万里的公司还在老白家先前的那套院子里,现在他的手指羊肉馆已经开了起来,来此施工的一些包工头经常光顾他的店。
他的店虽然不像吴小二烩菜那样每天顾客盈门,但也算得上是生意兴隆,每天能卖掉一只羊,而且利润很大。
当然他的主业不是这个,还是融资放贷。
随着城市建设的逐步兴起,以及沈甸镇大开发的逐步深入,各种工地像雨后春笋般冒出,催生着民间借贷事业如火如荼,他的事业越做越顺,他的办公室里每天客户络绎不绝。
他在市区有房,镇上也有单独的卧室,所以有时在市区住,有时就在镇上住。
几分钟后,白文去了那套院子。
院子里灯光通明,几间包间都有顾客,从里边传出欢笑声和猜拳喝令声,空气中弥漫着本地山羊肉的特有清香,夹杂着一股膻腥之气。
白文推开秦万里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他一人。
“白文你来了?”秦万里从办公桌后走出来,把白文让到沙发上坐下,他也坐在一旁,给电茶壶通上电,“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他现在对白文极度关心,这个年近五十的油腻男人很显然对白文动了真感情。
想当年,他也是个狠人,下面养着一群打手,逼着不可一世的老白把这套院子过户给他就是证明,但是每当面对白文时,他总是表现出十二分的柔情。
当然,那些年采取流氓行为做事业,是因为事业没做大,现在事业做大了,也就逐渐脱离了流氓习性,所以有人说,每个大人物,都曾是流氓,这话虽然不绝对,但也有一定道理。
不往远说,就是本市的知名企业家起步时,大多曾做过一些下三滥的行当。
据说定东市皇室大酒店的老板,目前资产过亿,也是靠着当年通过从缅甸跑了几趟单车积累起来的资本发展起来的。
当然,现在人家已经成功洗白,他的那段黑历史虽然人们耳熟能详,却没人能查他,官方新闻里报道的,都是他如何通过辛苦的打拼,和超人的智慧,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他的励志故事激励着年轻人艰苦奋斗。
白文本是因为弟弟妹妹上电视不带她而烦躁,却不好意思说出来,那样显得自己格局太小了,她只是将父亲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了秦万里。
“怎么说呢?”秦万里提起电茶壶,给白文倒了一杯,“你爸说得倒也对,但不算全对,咱们现在其实和银行是一样的。银行虽然也会做亏本生意,但整体上还是赢利的。只有到了倒闭的那一天,银行才会亏钱,而且是巨亏,亏得连裤衩子都没有,那就不只是一条命的事情了,而是不计其数的人血流成河,但你见过哪家银行倒闭了?”
这么一说,白文顿感轻松了许多。
秦万里拍拍白文的肩膀:“别多想了,放心干吧,这个行当倒确实是这样的,只能马不停蹄地干下去,一旦停下来,八成就亏了,可是咱们可以不停呀,让河里的水一直流,咱俩随时想取多少就取多少。这么好的事业,干嘛要停呢?”
白文点点头,瞬间又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没上电视的失落感马上被更大的目标取代了。
“白文,”秦万里咂咂嘴,似有难言之隐,“有件事我得给你说一下。”
“什么事?”
“你有个弟弟叫白武吧?”
“嗯,怎么了?”
“他也在我这里放钱。”
“啊,放了多少?”
“放过两次,每次都是二十万,第二次是前几天刚放的。”
白文吃惊地问道:“他哪来那么多钱?他现在干什么工作呢?”
“这个我不清楚,”秦万里摇摇头,“我和他不熟,他没细说,我也没问。我跟他说,你姐现在也融资放贷呢,你为什么不放给他?毕竟你们是一家人,钱也让自家人挣多好。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你们兄弟姐妹之间不和睦,他还特意嘱咐我,不能把这事告诉你。”
白文吸了口气,陷入了沉思,她实在猜不到白武到底干什么能挣到这么多钱?
莫非他也做融资放贷的买卖?
可也不对,放给秦万里的钱,只有二分利,除非是收回来的钱放不出去,不然没有任何意义,这就是父亲所说的“同行同息”,无利可图,只是消化一点过剩资金,省得留在手里贴息赔本。
他有什么渠道能融来这么多的钱?
要知道,做为一个自然人,往出放钱容易,收钱的人有很多;想融资却极难,需要多年积攒起来的诚信口碑。
尤其是做为白家人,人设已崩,口碑已坏,融资的难度更大几分。
白文虽然日常流水很大,但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维系客户而不得不从秦万里那里周转来的,自己连一分钱都挣不到。
秦万里接着说:“白武还说,以后他经常会有大笔资金要往我这里放,我当然欢迎这样的大宗客户,管理难度小,利润大,但你是他姐,我还是想让你收这个钱,我知道你融资挺难的。”
白文抿抿嘴,叹了口气,心里怨恨着白武,有钱不给自家人放,却给外人放,真是的。
继而又怨恨起白斌来,如果不是白斌差点把白武打死,白武还是应该会念及这份亲情的。
“这事我不好说,况且我说过了,白武不想给你放,要不你自己和他说说?”
白文沮丧地说:“白武的手机都打不通了,我们这兄弟姐妹,都是仇人。”
“我这里有他现在用的号码。”秦万里拿出手机,“我给你发过去,你和他商量商量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白文告辞,离开了那套院子,秦万里跟了出来。
“你要去哪?”白文问。
秦万里略显猥琐地嘿嘿一笑:“有空吗?跟我回市区吧。”
“啊呀,孩子还在家呢!”白文烦躁地说。
“那,”秦万里望了望停在胡同口自己的霸道车,“在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