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接着哭诉:“我不敢告诉你们,不敢告诉任何人,我整天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根本没有精力学习,没办法,最后我只能求助白斌,是他赶走了白武……”
沈云飞两口子对视了半天,沈云飞站起来喝问:“什么录像?”
沈曼拼命地摇着头,满头长发像疯子一样飞舞着。
“我不想说,我不想说,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
“我问你呢,什么录像?”沈云飞的脸色很怕人。
其实不用沈曼直说,他已经隐约明白了录像的内容,电视剧里经常出现这样的桥段,只是他不相信,这样狗血的事会发生在宝贝女儿的身上。
“不用问了。”苑巧莲轻声说了一句,“这还不明白吗?”
沈云飞坐回到沙发上,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在茶几上,震动着上面的烟灰缸跳了几跳。
沈曼哭了一会儿,停住了,软软地站起来。
她像一个失去灵魂的僵尸,面无表情,面部的肌肉完全松弛了下来。
“曼曼!”苑巧莲不安地轻呼一声。
沈曼直直地走到沈云飞面前,坐在一把小凳子上。
“好,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好像很好奇你们女儿的风流韵事。”
她的嗓音沙哑无力,毫无感情色彩,仿佛是在讲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没等父母询问,她便将自己和白武交往的前前后后细讲了一遍,甚至连那种时候的细节都讲了出来,沈云飞两口子听得呆若木鸡,脸色惨白。
“王八蛋,老子宰了他!”沈云飞猛地站起来,紧握着两个拳头,身体颤抖不止,一张皱纹横生的脸扭曲变形。
这些年,他流年不顺,原本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他,在遭遇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迅速地老去,头发少了,皱纹多了,明亮的眼睛变得浑浊了,挺直的腰杆变得佝偻起来,器宇轩昂变成了老气横秋,连此刻的愤怒都显得那么软弱无力。
“你去宰吧,你不敢,所以你根本保护不了我。”沈曼略带嘲讽地说。
“你快坐下吧。”苑巧莲瞪了沈云飞一眼,“还嫌不够乱吗?”
沈云飞跺了一下脚,身体重重地跌回到沙发上。
“就是这样的,你们满意了吧?”沈曼讲完往事,面如死灰,神情呆滞,“你们去给我报仇吧,去报警,让警察抓那个人,可你们不敢,你们要面子,你们觉得这是你们莫大的耻辱,但你们非要我把这样的耻辱讲给你们听……”
她的话被一阵笑声打断了,笑声是她自己发出来的,似哭而笑,如疯似颠。
“曼曼,你不要这样说,我们只是关心你。”苑巧莲解释道。
“呵呵呵呵,”沈曼又自顾自地笑了一阵,“你们真的关心过我吗?你们只关心自己那点利益,那点面子。
“白伟志恨白斌,你们为了迎合他,剥夺了他上学的权利,甚至趁着女厕所那起事件故意诬陷他,你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他没有做过那事。
“可是他害过你们什么啊?
“现在老白悔悟了,人家还是父子,你们呢?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很多。
“你们要利益,可做的都是损人不利己的事;你们要面子,可做的就是丢面子的事,你们哪里还像个老师?
“所以,你们现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也一样。
“你们打击白真,可人家考了全省第一,打脸不打脸?反正我是很高兴,发自肺腑的高兴,真的,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你们有没有想过,假如白真考不上,遂了你们的意,你们难道真的很开心吗?亲手毁掉一个无辜之人的一生,你们难道很有成就感吗?
“你们已经毁掉了白斌的前途,现在又要毁白真,你们真的没觉得这是罪恶吗?
“是的,白真考出这样的成绩,其实是替你们赎了罪,懂吗?
“你们觉得我是你们的耻辱,同样,我也觉得你们是我的耻辱。”
沈曼说完,缓缓地站起,直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曼曼。”苑巧莲叫了一声,沈曼似没听见,进了自己屋,重重地摔上门。
沈云飞握紧两只拳头,在茶几上不停地捶打着,但他不敢太用力,压抑着怒气。
苑巧莲则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额头:“没想到竟是白武!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个人渣,从小就坏,那年正月初一,白斌差点把他打死,估计又是因为他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
沈曼决定把深藏在内心的耻辱讲出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泄了气,仿佛自己坚持多年的防线骤然崩塌,同时崩塌的还有她的精神支柱。
那件事只有白斌一人知道,她不想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父母。
虽然母亲早已发现了她偷吃避孕药,可她还在自欺欺人地坚守着心中的秘密,仿佛只要不讲出来,那件事就等于从没发生过。
没人能够理解她,因为没人看到过录像里那些羞耻的画面,那和偷吃避孕药对她造成的冲击,完全是不能等同视之的。
毕竟前者或可理解为失足或爱情,后者就只能看作是淫荡和下贱了。
现在,父母已经全部知道了,她在他们面前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无情地撕去了。
已是凌晨两点多,沈曼还没有睡,自从回屋后,她就把自己放平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屋顶上的吊灯。
那是一盏漂亮的水晶灯,灯光被几十块水晶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星星点点地投在四周的白墙上,迷幻得像一个童话世界。
然而现实不是童话,它一点也不迷幻,只能让人迷惘。
万籁俱寂,父母在他们的房间里窃窃私语,隔着厚实的墙壁,隐隐约约地传过来,但沈曼一点也不关心他们在讲什么,此刻的她,什么都不关心。
她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拉出一个联系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
白斌刚朦胧入梦,就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响了一声,他本不想理会,但还是鬼使神差地拿起了手机。
是沈曼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