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斌做了个深呼吸,再不迟疑,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谢谢老师和同学们,捐款已收到,以后会加倍偿还。
“白斌。年月日。”
签完递给沈云飞。
展开那张复印件,看着这些熟悉的,或者陌生的名字,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有三个不认识的同学竟然每人捐了一千。
唉,自己真是冷漠,原来有那么多的同学在关心着自己,而自己却一无所觉。
云凤也捐了五百。
史长存老师捐了三百,白斌记得,他的工资好像也才四五百。
还有别的老师,也都捐了一二百。
还有不少的同学捐了百元以上。
剩下的就是小数字了,有几十的,也有几块的。
白斌小心翼翼地把这张纸折好,心想以后一定要经常拿出来看,把这些可爱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
他甚至想,有了这些钱,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去上学了?
“白斌,给沈校长添茶。”
白斌赶忙提起暖壶,给沈云飞的杯子里续满水。
沈云飞咂了口茶,“老白,那咱们就交接一下吧。”
“好的好的。”
沈云飞拿过公文包,伸手进里面掏了一阵,却没掏出钱来。
而是掏出一张收据。
白伟志一愣,旋即咬了咬牙,意识到自己被沈云飞耍了。
“老白,”沈云飞将收据展开,“这是你给我打的五万元收据,现在给你吧,虽然你还欠我几个月的利息,本金也不够,但看在咱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就不要了。”
白斌瞠目结舌。
纵使他脑力再好,也想不到这些所谓的大人们的把戏。
“呵呵,”白伟志怒极反笑,“可以呀,长本事了。”
沈云飞叹了口气,“老白,你挣钱容易,我挣钱难啊!现在咱俩总算平了账,虽然我有点小人,但也没错得太离谱。老白,对不住了!”
站起来,给白伟志深深地鞠了一躬。
白伟志点点头,“没关系,君子爱财,何必取之有道?哈哈,这是我常说的话吧。我只能说,我小看你了,老沈呐,你可不止是个教书匠啊!”
沈云飞尴尬地笑笑,“那我告辞了!”
又向白伟志鞠了一躬,冲白斌点点头,夹着公文包走了。
沈云飞失神半晌,忽然嗤嗤地笑了起来。
“瘫了半年,都不会玩了,让人家玩了我一次,这回玩爽了。”
在这件事上,17岁的白斌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父亲,也无法理解沈校长。
他只知道,自己凭空多了一笔债,同学们的钱一定要还。
过了几天,白家又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白斌见过,就是那天晚上那个戴前进帽的男人。
白斌把他领回屋,父亲让白斌出去,把门关上。
白斌站在院子里,听到两人争吵了一顿。
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好像是那个戴前进帽的男人受雇于父亲,打了沈云飞,现在他来要佣金了。
最后那人没要到钱,被父亲赶了出来。
那人从屋里跑出来,朝后面喊道:“他妈的,算我倒霉,姓白的,咱们从此一刀两断!”
急匆匆地走了。
白斌难以想象,瘫痪了的父亲,是怎么把那人赶走的。
发生在父亲身上的事,有很多是他无法想象的。
春暖花开,白斌还没找到工作。
姐姐给他的钱越来越少了。
哥哥那里的开支很大,除了开学时要交学杂费和住宿费,平日的伙食费也是很大的一笔。
姐姐说,学校里的钱省不下,所以只能从家里省。
最近镇上的蔬菜价格飞涨,白斌手里的这点钱,实在有点分配不开。
他忽然想,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去市里的菜市场买菜吧,那里的菜便宜。
这天下午,弟弟上学走后,白斌就骑着那辆破二八自行车去了市里。
经过东出口时,白斌去了一趟齐王面馆。
本来想去看看吴小异,可是老板娘告诉他:吴小异过完年就一直没来。
白斌只能失望地离去。
去了菜市场一问价,确实比镇上便宜得多。
买好菜,装进编织袋里正要走,听到有人叫道:“谁卸菜,要四个卸菜的,四十块!”
极度缺钱的白斌急忙转头望去,见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辆农用车跟前吆喝着。
白斌推着自行车走过去。
“老板,我要卸菜!”
中年男人打量了他一下,没理他,又吆喝道:“要几个卸菜的,一人十块!”
“老板,算我一下!”
中年男人仍没理他,继续吆喝。
前后跑来三个粗实的老汉,一看穿着和长相,就知道是长年干体力活的人。
“正好差一个,就是我了!”白斌担心人来齐了,老板就彻底不用他了,急切地喊道。
老板不耐烦地摆着手说:“起开起开,小娃娃不要添乱。”
又开始吆喝:“来个卸菜的!”
那三个老汉说:“不要叫了,就我们三个,你给我们每人13块钱就行了,你还能省一块。”
“三个人咋干?要两人一组配合呢?两个在车上,两个在下面。”
白斌听说,也不等老板同意,支好车子,蹭蹭爬上卡车的车皮。
“啊呀,你下来,不要你!”老板喊道。
“我一样干活!”白斌说。
“那么重的袋子,你搬不动。”
“搬动呢!”
为了证明自己能搬动,白斌弯下腰,双手抓住一只麻袋的两个角,发力一提。
麻袋里百余斤白菜,沉得很。
“搬不动吧,快下来!”
白斌不想错过这次挣钱的机会,闷喝一声,使出浑身力气,把一只袋子提了起来。
提到边缘,有个老汉过去接了下来。
“我没问题的!”白斌说。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一点信心也没。
搬了一个袋子,仿佛耗尽他全身的体力,只觉得两条手臂酸麻,头晕眼花。
“你累出点毛病来,我可担当不起!”老板还是不同意,“你快下来!”
“我以前常干这活儿!”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新手,白斌调整了一下气息,又搬了一袋。
这时,那边又有人吆喝:“来几个卸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