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伟志怒火中烧,满口污言秽语,把各种恶毒的咒骂施加到白斌身上。
白斌面色平静,静静地站在那里由着他骂。
白真和白双站在门口看,脸上充满了不安的神色。
“写作业去!”白斌轻声喝道。
两人便走开了。
等白伟志骂完,白斌才说:“爸,你这样会害了他的,他现在已经19岁了,已经完全是个大人了,现在不进拘留所,将来就可能会真的坐牢。也许在拘留所反省几天,他真的能变好……”
“他现在哪里不好了?”白伟志打断了白斌,“年轻人谁没有点小毛小病?”
“爸,那可不是小毛小病,人家好心救了他,他不思回报,反过来讹人家的钱,现在还把人家打伤,做人不应该这样的。”
“老子年轻的时候什么事没干过,吃喝嫖赌,杀人放火,那又怎么了?镇上的人哪个有老子有本事?要不是这场车祸,老子还是镇上的王!”
“爸,时代在变,你那一套放在过去也许很吃香,以后肯定不行了。我哥是新时代的人,就应该按照新时代的规则去生存。他是个学生,就应该按照学生的标准要求自己,犯了错误就应该受到惩罚,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要给老子讲大道理,老子过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长!”
“你曾经是很厉害,可那是曾经,好汉不提当年勇,你现在不行了,没人在乎你了,接受现实吧,咱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是不能任由我哥胡来了。”
“那就任由你胡来?”
“爸,你的心已经不正了,歪了,偏了,无论我哥做什么都是对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想想,这一年来我哥花了多少钱?”
“你笑死老子了,那点钱也算钱?”
“是的,那点钱对于以前的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对于现在的咱们家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试想一下,如果我花那么多的钱,你会同意吗?”
“你能和他一样吗?”白伟志指着白斌骂道,“你他妈的就是个野种你知道不?”
白斌一下子僵住了,心一阵痉挛。
他想起吴小异曾经说过他的身世。
想起自己的出生证上,有母亲的名字,却没有父亲的名字。
想起哥哥骂过他杂种。
现在父亲居然也骂他是野种。
难道母亲真的……
白斌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再没说一句话,黯然地走出了屋。
到院外的土堆上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陈丽梅唱着山曲儿,从镇上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她看见白斌,停顿了一下,走过来,坐在白斌跟前。
她手捏着一朵不知从哪采摘来的兰花,插在白斌的头发里。
“妈,”白斌说,“你还记得我那个妈的一些事吗?”
“谁是你妈?”陈丽梅大惑不解,“你才是我妈!”
白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画面,过去的点点滴滴,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眼前展现了出来。
有的画面清晰,有的画面模糊。
可是关于母亲的记忆实在少得可怜,只记得母亲经常闹病,家里常常有股中药味,父亲对她不好,动不动骂她打她。
再别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找不到关于自己身世的一点蛛丝马迹。
他记得自己五岁的那天下午,他从外面回到自家院里,听到哥哥姐姐嚎啕大哭。
回到屋看到,母亲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脸色黑青,牙齿咬着半截舌头。
睁开眼时,陈丽梅已不知去向。
夕阳西垂,小镇寂寞荒凉。
白斌舒了口气,回到院里,推着三轮车往外走。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卖菜是不能中断的,全镇上的人在等着他呢。
因为哥哥的事,上午已经中断了一次,再不能中断了。
过去太遥远,未来太迷茫,现在最重要。
三轮车的后轮卡在大门的门槛上,推不动,白斌正要检查,忽觉得车身一轻,嗖地出了院子。
回头一看,是弟弟和妹妹在后面帮着推车。
白真嘻嘻一笑,“我俩跟你卖菜去!”
白斌心头一热,但还是说:“不用,你们写作业去!”
“写累了,写得脑袋都成浆糊了!”白真撅着嘴说,“我们想看看你怎么卖菜。”
难得弟弟妹妹有心,白斌便同意了。
三人到了镇上,把车停在平时卖菜的那个地方。
那里已经聚集起许多人,都以为白斌不卖菜了。
一见白斌,都围了过来。
“你上午怎么没出来?”
“上午去市里办了点事。”
“嗐,害得我中午没吃上菜。”
“那你就多买点,一次买两顿的。”
有了弟弟妹妹的帮忙,白斌轻松了许多。
白真算账,白双称菜,白斌反倒有些无所事事。
夜幕降临时,一车菜全卖完了,许多人接受了白斌的建议,一次性买了两顿或者两天的。
回家的途中,白斌问弟弟妹妹:“卖菜好吗?”
“好!”两人齐声说,“真有意思!”
白双说:“我不上学了,也卖菜吧!”
“不能!”白斌郑重地说,“等你考上了大学,你就会发现,还有很多事比卖菜更有意思!”
从此以后,白真和白双写作业累了的时候,就帮助白斌卖菜,这让白斌很是欣慰。
可是他一连几天却睡不好,脑子里总是想着父亲骂他的那些话。
他努力克制着不去想,可总是克制不住。
这天下午,白斌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派出所。
他敲开了所长办公室的门。
所长姓乔,和白伟志的年龄差不多,以前和白伟志的关系挺不错。
乔所长看到进来的是白斌,愣了一下,“白斌你有事?”
“是的,我有点事想向你打听一下。”
“那坐下说吧。”乔所长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单人皮沙发。
白斌坐下,乔所长也坐了过来。
“说吧,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关于我妈的事。”
“你妈怎么了?”
“不是这个妈,是那个。”
“你是说,韩玲?”乔所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