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斌点点头。
“她,她怎么了?”乔所长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白斌酝酿了一下说词,终于艰难地开口。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我妈捡来的?”
“这——”
“乔所长你不用顾虑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能接受任何结果。”
“这个,”乔所长点起一支烟,“我们派出所只给你下了户,别的情况不太清楚。”
“你和我爸关系不错,他没给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只说你是你妈在市里的火车站捡到的。”
“可是我看到了我的出生证明,我是在双家县爱心医院出生的,出生证上只写了我妈的名字,没写我爸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你爸没说过,我不好猜测。”
白斌颇为失望,又问:“你这里能查到我妈的娘家一些情况吗?”
“什么情况?”
“比如说,我姥姥姥爷,还有舅舅姨姨这些,他们叫什么,住在哪?”
“这个,年代太久远了,咱们的户籍档案一直不健全,怕是查不到了。”
“拜托了乔所长,我很想知道。”白斌央求道。
“好吧,我试试。”
“谢谢乔所长!”
乔所长叫来警员小刘,两人去档案室翻了半天,告诉白斌:“找不到了,你家的户口簿上没标明你妈是从哪里迁入的,所以查不到。”
白斌只能失望而归。
白武从拘留所回来了,是白文把他送回来的。
当时白斌正在做饭,白武走进厨房,指着白斌狠狠地说了一句:“你给老子等着!”
然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朝里反锁了门。
白伟志叫道:“小武,过来让爸爸看看!”
白武没理他。
白文把白斌教训了一顿,说不管怎样,都不该让白武进拘留所。
白武在路上告诉白文,拘留所的条件很差,每天只能吃到馒头和菜汤。
馒头黑油油的像石头,菜汤像泔水,简直难以下咽。
五天工夫,白武瘦了一圈。
由此又引发了白伟志的火气,高吼二叫地骂个不停,当然是骂白斌。
“现在还没当家就开始对家里人下手了,等哪天当了家,家里人还有活头吗?你干脆把我也送进拘留所算球了……”
白斌一直没说话。
饭菜上了桌,白武却没过来吃。
白伟志吼道:“叫你哥来吃饭!”
白斌没动,招呼弟弟妹妹吃饭。
“你聋了,快去叫你哥吃饭!”
“他饿了自己会吃。”白斌淡淡地说,“他是因为犯了错误才进的拘留所,不是立下了什么大功劳。”
“去叫!”白伟志吼道。
白斌仍是没动。
“我去叫!”白真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别去!”白斌轻声喝道。
白真犹豫了一下,又坐下了。
呼——
白伟志手里的饭碗,从开着的门口飞了过来。
他是随手扔的,没有做刻意地瞄准,他只是想耍耍威风,发泄一下胸中的怒火,并没有想打谁。
白真正面对着里屋的门坐着,饭碗直直地冲着她的脸面飞来。
她吓得“啊呀”一声,把头缩起来,却忘了躲。
白斌反应快,急忙扑过去将妹妹搂在怀里。
饭碗就砸在了他的背上。
白花花的米饭四散溅开,散落在餐桌上。
白文和白双急忙跳开。
陈丽梅吓得瑟瑟发抖。
“爸,你这是干什么?”白文走到门口,怒道,“有话不会好好说吗?你还嫌这个家不够乱吗?”
白伟志嘴唇发着抖,呼呼地喘着气。
白文又转向白斌说:“你也是的,让你去叫,你就去叫一声,他再不是,也是你哥,你亲手把他送进拘留所还不够狠,还要把他饿死吗?”
白斌放开妹妹,只觉得背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本来瘦,感觉坚硬的瓷碗砸碎了背上的骨头。
他没说话,起身去厨柜里拿了一只新盘子,扒拉了一些菜。
“你俩回自己屋吃去。”
白真和白双端了盘和碗,回自己屋去了。
白斌拿抹布随便擦了擦桌子,坐下来接着吃。
白文过来坐下,已经没心情吃饭了。
她又把白斌数落了一顿,让他以后对白武好点。
“他就假期在家待几天,你别老和他过不去!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忍让让就过去了。”
“我没和他过不去,”白斌反驳,“是他和我过不去。”
“那你为什么不给他打扫房间?为什么不给他洗衣裳?他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会,现在让他做这做那,他能做得了吗?”
“做不了是他不学。”
“他是个学生,学习是首要任务,那些伺候人的营生,学来有什么用?”
白斌的心里一痛,没说话。
“你反正是要伺候人,全家人都能伺候,连疯老婆都伺候,就不能伺候一下他?”
啪——
白斌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
“白真和白双还小,爸瘫了,妈疯了,他们需要人伺候,不伺候他们就活不下去。”
白斌指着白武的房间吼道,他第一次发这么大脾气。
“他那么大一个男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怎么了?他好好学习了吗?英语只考了3分,你让白真和白双去替他考试,也能蒙对两道选择题吧!”
“你滚!”白伟志吼道,“老子不用你伺候,狗日的野种!”
白斌实在忍无可忍了,哼了一声,走出屋去。
中午骄阳似火,白斌靠着院墙坐在地下,滚烫的院墙似乎要将他背上的皮肤灼伤,刚才被砸伤的那个部位火辣辣地疼。
但让他更疼的,是父亲那句“狗日的野种”。
陈丽梅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蹲在白斌面前,把脸凑上来端详白斌的脸。
白斌的眼眶中有泪,她便伸手给他擦泪
白斌看到她头发散乱,上面还沾着柴草,便说:“你拿梳子过来,我给你梳头。”
陈丽梅跑回去拿了把梳子出来,背对着坐在白斌前面。
白斌给她梳头。
梳完了,陈丽梅说:“我要扎小辫。”
“好,我给你扎。”
白斌一点也不觉得麻烦,也许正是这样的现实事务,让他的心暂时能获得一些宁静。
他给继母扎了三条辫子,两根向下垂着,一根朝天立着,看上去很滑稽。
他不由笑了起来,陈丽梅也嘿嘿地傻笑,拍着手向远处跑去了。
白文走过来,问:“白斌你有钱没?”
白斌不解其意,疑惑地望着她。
“给我拿上两千!”白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