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斌怕弟弟妹妹走散,就一手拉着一个。
先去了一家卖童装的摊位,白真一眼就看上了一件红棉袄,指着叫道:“那件漂亮,我要那件!”
白斌让店员取下来,让白真试穿。
白真刚穿上,忽然又发现了另一件更好看,“还是那件吧!”
等她把那件换上时,她又觉得还是前一件好。
“到底要哪一件?”白斌问。
白真穿着一件,怀里抱着一件,犹豫不决,可怜巴巴地望着白斌。
白斌对店员说:“两件都要,便宜点!”
接着他展开砍价功夫,给妹妹买了两身衣裳,给弟弟买了一身。
咬了咬牙,给自己也买了一身。
“我不要新衣裳,”白双不高兴地嘟囔道,“我要炮。”
“一会儿去买炮。”
买完衣服,三人就去了菜市场,这里什么都有,年货几乎能一站式购全,而且物美价廉。当然,有钱人是不屑于来这里的。
菜市场人也很多,周密忙得不可开交,还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女儿叫来帮忙。
白斌以前没见过周密的妻子和女儿,只见过他的儿子周若愚。
白斌记得第一次见到周若愚时,周若愚对他很排斥,甚至还带着十足的厌恶。
那是哥哥白武退学后不久的一天,白斌去菜市场上菜,他看到周密的摊子上,有一个穿着“定东市第一中学”校服的学生正在搬菜,便问周密:“他是谁?”
周密说:“我儿子?”
“他怎么没去上学呀?”
“退学了,被人家开除了,我让他出来锻炼锻炼。”
白斌这才恍然大悟,周若愚和白武、沈曼一样,都不是考进市一中的,所以在那起事件中,也被清退出了学校。
这起事件原本和白斌没关系,但在白武的恶意猜测下,就和白斌有了关系,而且关系很直接,只有白斌具有向上级举报的动机和证据。
动机是,白斌考上了市一中,却让白武顶了。
证据是,苏影采写的那两则报道,前后一对比,白斌就难逃嫌疑了。
所以周若愚对白斌有意见,也是情有可原的,好在周密相信白斌,还对他像从前一样好,继续给他提供廉价的新鲜蔬菜。
对此,白斌十分感激,同时也对周密有些歉疚。
虽然周若愚的退学和自己没有直接关系,但间接关系还是有的,如果不是那则报道,就没人会联想到白武顶了他的上学名额,也就没人会向上级举报,也就不会捎带上周若愚。
当然这不是说,他怪苏影发的那则报道,这是两码事。
对于苏影,他也是感激的。
白斌骑着三轮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来到周密的摊位前。
“周哥,生意很火啊!”
周密转头看到白斌,“是小白啊,嗯,年底就这样。”
他放下手里的活,过来和白斌说话。
两人刚聊了几句,周密的妻子就不高兴地喊道:“都要忙死了,你干什么呢?”
说着狠狠地瞅了白斌一眼。
摊位上确实很忙,有批发的,有零售的,付账都要排着队。
但白斌知道,她之所以对自己不友好,主要还是因为周若愚被学校开除的事。
是啊,做为家长,谁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呢?
尤其是像周密这样的富裕家庭,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好不容易把儿子送进重点高中,上到中途,却被清退出学校。
“别管她,”周密尴尬地一笑,“她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这两天忙得毛了。”
这时,周密的女儿周若敏也带着敌意瞪了白斌一眼。
周若敏十四岁,刚上初中,学习还不错,白斌以前听周密说过。
白斌有心给周密帮忙,但看到周密的家人都不欢迎自己,大过年的不想给人家添堵,便说:“那周哥你忙吧,我去办年货了。”
说着,蹬着三轮车走了。
周密叫住他,追上来说:“你也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了,我托了点关系,把周若愚送进市二中了,开学后上高一。”
回头望了一眼儿子,“原来我也是胡闹呢,他那学习,上一中就是自讨苦吃。”
“好,太好了!”白斌欣慰地说,悬在心头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
在白斌看来,有学上就行,上哪个学校无所谓,关键还得靠自己。
周密迟疑了一下,又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注意点你哥。”
“怎么了?”白斌吃了一惊。
“人家是家丑不可外扬,你哥是不管什么事,都添油加醋地到处乱说。”
周密又回头望了一眼儿子。
“周若愚被学校开除后,他其实也没往你身上想,是你哥打电话告诉他说,是你和苏记者串通起来坑他,周若愚跟着受害了。我当然不信他的,但你还是注意点好。你们是兄弟,按理我不应该挑拨离间的,想想还是提醒你一下吧。”
“谢谢你周哥,你相信就行。”白斌苦笑一下,“你不说我也猜到了。我们这兄弟,还不如两旁外人呢。”
他本想把哥哥被拘留的事告诉周密,但想想还是算了,况且弟弟妹妹在场,不方便说这些。
告辞了周密,白斌带着弟弟妹妹去采办了一些年货,其实也没买什么,无非就是几斤猪骨头,几板鞭炮,还有一些糖果罐头。
还有几张红纸,对联自己会写。
离开菜市场,白斌蹬着三轮车走在人行道里,眼睛无意地瞟着一侧的商铺。
弟弟妹妹围坐在褥子里,兴致勃勃地摆弄着那堆年货。
吱——
白斌忽然来了个急刹车,三轮车停得猛了,白真和白双身体向前一窜,后脑勺撞在白斌的背上。
“怎么了?”白真问,一边向前瞅,并没发现撞到什么东西。
白斌的眼睛望着一家针织品商店,店门大开着,里面的店员紧张地忙碌着。
去年来市里办年货的时候,白斌曾光顾过这家店,买了一条红围巾。
店面没变,招牌没变,一下子唤起了白斌许多回忆。
那个叫吴小异的女孩,她围着他送给她的红围巾,帮助他把那套杂草丛生的破院子,把那几间如废墟一样的破房子收拾成一个家,然而现在,她呢?怎么不见了?
难道这就叫物是人非吗?
可是她变了吗?
她没变,她还是那个热心善良的她,还是那个乐观向上的她,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她,还是那个嫉恶如仇的她。
那么,到底是谁变了?
是自己吗?
白斌想起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她通过的电话,她哽咽的声音说的那句“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好”。
我很好,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