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闷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建强,你如果一定要住在小白家,就按小白说的办。”
“好吧。”郑建强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还有,”白斌说,“你以后千万别给家里买东西了,也不用做饭,你如果不嫌弃我做的饭难吃,就跟着我们一起吃;如果嫌弃,那就去别处吃吧,反正你在我家,我不能把你当佣人使唤,也不能让你乱花钱。”
顿了顿,又说:“郑哥,不是我不懂人情世故,我现在凭借着周哥的便宜蔬菜挣点钱,你在我家吃点饭,还要给家里买那么多东西,你也太小看我了,你与其天天买肉,还不如下饭馆呢。”
“行行。”郑建强忙不迭地答应了。
白斌要留周密吃饭,周密说他忙,开着面包车回市区去了,他走的时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从此以后,郑建强就正式在电瓷厂的工地上干活了。
他接受了白斌的建议,不再往家里买东西了,但还是要做饭,工地上吃饭准时,而白斌卖菜却很少有准时的时候,有时顾客多了,他就须迟回来一会儿,如果他迟回来,郑建强进门看到白文在做饭,就抢过来做。
由此,郑建强有不少和白文单独相处的机会。
但是他天生腼腆,一见到白文就脸红,一说话就结巴,所以白文很快看出了他的意思。
白文长相美丽,从小到大不缺这样那样的追求者,若放在从前,看到郑建强这样的男人,除了嫌弃就是厌恶,还要暗自耻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然而现在,虽然她的长相还很美丽,但是早已失去了嫌弃别人的资格。
白文原本不想就这样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高大上的工作和可歌可泣的爱情,都是她必需的,但是在外面摸爬滚打了两个月下来,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自己了。
或许她还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但社会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社会了,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优质资源,随着父母的出事,随着自己偷盗羊绒纱,随着自己生孩子,都离她远去了。
两个多月前,白文受不了镇上人的眼光,离开了家,到了她熟悉的市区,原本想干一番事业出来,到时候衣锦还乡,给那帮乡巴佬看看,可是当真正地投入社会,却处处碰壁。
她去了市里,首先回到从前的那间出租房,可是拿出钥匙开了半天门,却打不开。这时屋里有人开了门,是个中年男人,问她:“干嘛?大白天的就想撬锁?”
人家把她当成小偷了。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白文反问道。
“嘁!这是我租的房子好不?”
“那我的东西呢?”
“谁知道呢?你问房东去!”
白文去商铺买了一张Ic卡,用街边的插卡电话给房东打了个电话,想拿回自己的手机和衣服,房东一听到是她就破口大骂起来。
“你做的那叫人事吗?当初你租房时,我三番五次地问你成家没,你红口白牙地给我承诺说没成,就你一个人住,结果呢?生娃娃给我把家里祸害得不成样子,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大姑娘生娃娃,真是晦气,晦气死了,呸呸呸……”
“那你得把我的东西给我吧。”
“你把我家祸害成那样,害得我家换了锁,我没找你的麻烦就够好的了,你还想要回你的东西?我不给,有本事你找警察去,看看警察怎么说。”
白文自知理亏,当然不敢去找警察,灰溜溜地挂了电话。
当务之急是找工作,最好能找一个管吃管住的工作。
以前上班的那家绒衫厂自然是没脸去了,一是因为全厂的人都知道自己偷盗了厂里的羊绒纱,二是胡凤娇知道自己生孩子的事,说不定现在已经传得全厂皆知了,自己去了只能是自取其辱,况且人家也不可能再要她。
她开始还把希望寄托在一些大厂上面,毕竟自己有工作经验。
定东市的羊绒衫厂很多,有大的有小的,也有一些个人开的手工作坊。
可是找了几个大厂去应聘,人家早就知道了她监守自盗的事情,把她列入了黑名单,直接回绝了她。
又找几个小厂子问,倒是没把她列入黑名单,只是多数不缺人。
当然也有缺人的,人家问她以前干过没,她说以前在大厂做过收发工作。
“大厂干收发?那你这关系挺硬呀!不过我们不需要收发,那么轻松又油水大的工作,都是厂长的亲信干的,别人想都别想。”
这时白文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让她失去了一份多么难得的工作。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挡车工呢?”
“你以前干过没?我们只要熟练工。”
白文无奈地摇摇头,沮丧地离开了。
最后,她不得不把目光投向那些个人开的手工作坊,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人家只要熟练工,要当学徒的话,没有工资,更别说管吃管住了。
跑到天快黑时,白文终于把自己推销了出去。
那也是一家手工作坊,有四五十平米大,有几台车,老板是个名叫潘志清的中年胖女人,对,就是白武在网上搞定的第二个女人。
潘志清答应让白文带薪学徒,学徒期间,给她四百元的基本工资,学徒期结束,再加计件工资,虽然和白文从前的工资相差甚远,但好歹有了经济来源。
“管吃住吗?”白文问。
潘志清笑了,车间里的几个女工也都笑了,潘志清指了一圈摆满机器和各种原材料的车间,“你看看哪有住的地方?”
白文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了,潘志清让她明天来上班。
当天晚上,白文在一间小旅馆住了下来。
小旅馆名副其实,确实很小,只能摆下一张床,没有卫生间,上厕所和洗漱要去公共卫生间,床单被罩污迹斑斑,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异味,这令平时养尊处优的白文实在难以接受。
但是没办法,她离开家时,跟白斌拿了很少的钱,必须要一分钱掰成两瓣花。
睡下后,身体裹在油腻的被子里非常难受,不是这痒痒,就是那痒痒,翻来覆去睡不着,那时天还很冷,小旅馆的暖气供得半死不活,不盖被子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