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花梨绘背着东西,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并没有马上去找静静阿欢她们,而是自己找了个地方沉思,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把一切的情绪和心思皆隐于黑暗之中,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着自己拉过花泽司的手,等待情绪冷却。
初遇花泽司的时候,她还是个活泼开朗天真的女生,后来变得暴躁忧郁压抑,如今,她早已经变得深沉冷漠,敏感,霸道,却没多少大悲大喜。
和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其实是挺无聊的挺累的吧。
她的变化太大。
她不知道花泽司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她。
不过,他既然招惹了她,她回应了招惹,这就成了一场纠葛,到最后谁也不能在戏幕落下时全身而退。
这一辈子他们大概只会有三种关系:朋友、恋人、陌生人。
就算没有早死这个问题,她和平常的女人还有很大的不同,她不喜欢小孩子越小越不喜欢,不结婚,丁克,性格和思想上的差异等都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残酷现实。
她有自己的选择,不会因为花泽司而改变,她只是给了他随时退出的权利。
花梨绘扶着后颈,望着暗沉的夜,一颗流星闪现:“流星璀璨夺目用生命换来一次铭记,闪耀过,被爱过,就不应该后悔。”
花梨绘整理好情绪,抱起东西跟静静阿欢他们汇合,刚起身,突然有一种与世界脱离失重感,猛然眨了眨眼睛,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不理会那些人好奇嘲讽等的各色目光,走着自己的路。
倘若,今晚不下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宿舍,她们有可能会在外面过夜,所以带着凉席枕头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一会,也有人陆陆续续搬了东西下来,比花梨绘夸张多了,还带了毛毯……
下毛毛雨的时候,花梨绘她们正在旱海沙滩浴。
睡在凉席上,头枕着书包、枕头或者手臂,外套盖在身上,几把伞打在头上,眼睛藏在伞下面看手机。
地震才发生时网络不稳定,现在网络终于比较稳定了,心也平静下来。
不像刚刚余震不断,一会又有一大群人从宿舍跑下来,边跑边尖叫,混乱的脚步声和手机灯光,闹得人心惶惶。
本来都打算过夜,结果下起了雨。
等稳定了一些,宿舍阿姨才放人进去。
花梨绘她们没有跑到六楼去睡觉,而是选择了个地段。
几个门口容易逃脱的好位置,已经被人抢占了。
花梨绘她们一咬牙跑到了宿管阿姨门口去睡觉,又去楼上抱了些凉席被子枕头,然后就像看门的狗狗一样。
静静看到有些人在往楼上走:“好像停了,要不我们也上去?”
阿欢:“地上好冷,我想上去睡觉。”
花梨绘抬起头看到几乎每个楼层都有零零散散陆陆续续的灯亮起:“我不上去,你们要上去就上去。我觉得这个位置好。阿姨一有动静,我们也好跑。”
高楼层地震来了,逃生都不方便,大家都还对刚刚的地震心有余悸。
静静也不提上去的事情了,和大家一起盖在被子里,“我想起我们两个上学期,去图书馆。”
当时,实习结束,她们两个在学校准备考试,那天吃完饭,午觉都没睡就去图书馆六楼看书。
看着看着书,地震来了,两人站起来一看有人跑,本来想跑,结果又蹲到桌椅下面去了,脚底下地面像在撕扯,脑袋上桌椅摇得“呼呼~”响,吓得失声。
花梨绘笑了笑:“那还是我第一次和你去自习。”
运气真背。
每一次地震时,尽管活下来会调侃一下发点朋友圈,但都会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种经历生死的感觉。那时脑袋可能是空白的,恐慌无孔不入。
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这场地震中。
阿欢心有余悸:“2010年那次,我那边离青海玉树不远,也是吓惨了。”
静静看了一眼花梨绘:“我们印象最深的是512汶川地震。”
花梨绘和静静都是四川人,自然对冲击更直接的512更加敏感。
花梨绘:“对,读小学,我们当时还在午休,发现桌子椅子又在摆,还以为是谁在动呢。”
那个时候,对这方面的只是很缺乏,脑子里有猜测,但总不明朗。唯一记得,花泽司扯着她健步如飞,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就跑到操场上去了。中间的一段记忆是空白,断层了一样。
静静:“哈哈哈,我没这么想,我还以为谁开了重型车,把路都整动了。”
或许切身经历过一次震感地震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种感觉。
阿欢:“地震的时候,树跟抽了风一样。”
静静:“我们那个时候,天天守着电视机看新闻,余震来了又跑,后来还搭帐篷。”
花梨绘不咸不淡说着:“我自己搭的,开始在家里面一楼睡觉,晚上突然听到地下面在响,我还没弹起来,我妈就冲到大厅喊我哥去了。”
小学学校放假,她和母亲一起睡,余震来了,她母亲的第一反应不是喊她,而是冲出去喊她哥。
当时一片漆黑,她脑袋苏醒,身体还没有恢复,耳朵里清晰地听到床边的母亲跳起来就跑到大厅喊在二楼的花梨早。
阿欢挠了挠头,惊讶:“你妈,没有喊你吗?”
花梨绘:“没。”
阿欢看着还是和平时差不多的花梨绘莫名地觉得凄凉:“她是不是知道你醒了?”
花梨绘:“我当时闭着眼睛,还没来得及动。”
阿欢感觉被噎了一下,试图挽救一下:“可能是太忙了,没反应过来吧。”
花梨绘笑了笑:“可能是忘了吧。”
她妈忘记了她,却唯独记起了花梨早。人在理智还没有复苏时,会由本能支配身体。
明明都是母亲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发现母亲更偏爱其中一个,那一个还不是自己。
花梨绘一说完,旁边的两个人一阵沉默。
静静小心翼翼烫着舌头问了一句:“那你恨你妈他们吗?”
花梨绘:“恨谁?我哥不知情。至于我妈她也有她自己的选择。”
花梨绘:“赶紧睡了吧,我去借个厕所。”
危难时刻,她被自己亲生母亲处于本能抛弃在了一片黑暗中,当时哭不出来,后来想起就哭,到现在平静了。
这边宿舍阿姨的厕所坏了,花梨绘只有走到过道的另外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