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一墙之隔会用在我们身上。亮着的急救室,我一如当年坐在外面,而里面躺着的不再是那个陌生的女孩子,而是另一个女孩子。命运容不下侥幸。
——花泽司
那夜,雨下得很大,花泽司看着一堆医生护士把花梨绘急匆匆推进急救室,而他除了跟着奔跑一点也无能为力。
他坐在急救室外的一排冰冷的合金椅子上,夜的寒气丝丝缕缕侵入皮肉和骨髓。
周围走动的人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脚步声说话声都变成了一片听不清的喧嚣,他只听得雨声“滴答滴答”落在公路上,医院的玻璃上,心上……
重逢的喜悦全被冲刷地一干二净,心急如焚把心烧完就变成了寂静无奈地等待。
他像一只野猫,毛发被泥泞打湿,在雨中奔走,在泥泞中跌倒,找不到一个收留他的避难所。
灰色把这个相对幽闭的空间一格一格掩盖,心跳似乎都被冷雨冻结掉……
双手无力垂落在身旁,头却始终高高扬起让视线落在指示灯上,眼中静静盛着寒江的雪月,月下沉,光线越来越微弱……
衣服里有什么鼓鼓地搁到了手,拿出来……是一管草莓味的唇膏。
一模一样的包装,从未改变的味道。而它早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管了,花梨绘的音容笑貌不断飞速在花泽司的脑海里浮沉,最后变成了熟悉的场景,花梨绘和花泽梨两个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去。
等……
等。
等?
等!
回忆的画面里,花梨绘抱着花泽梨,凑近他的额头,轻声说着:“你可不能死掉,我还等着你救我呢。”
登时,以草莓味唇膏为中心散发出刺目的光圈,层层冲击,犹如浪花扩散,把灰色一点一点驱逐……
世界变得五彩缤纷。
花泽司蓦然一笑,陡然雪月破水而出,湛蓝渐变墨蓝色的水中有星辰浮浮沉沉。
她在等他,所以他不能放弃。
她在等他,那就换他来背她。
她在等他,余生还值得被期待。
花梨绘陡然站起来吓了两个护工一跳,很快花梨绘的家人跑了过来。
花泽司严肃地环视周围的人:“我打算跟小梨子结婚。”
花母花父惊诧又高兴,唯恐面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花泽司笑着看着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柔和的目光异常坚定:“我想陪着她一起度过剩下的时光。”
花梨早拍拍花泽司的肩膀,目光沉沉,“你还年轻,你可要想清楚。”
花父不满地盯着花梨早,有些埋怨他提醒了花泽司。
花母和花父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观察着花泽司的神态,等待着他的回答。
立场不同,为人父母,他们拥有自己的自私。
花泽司眸子中的光芒比银月更明亮,镇定自若:“我已经想清楚了。不是冲动,而是决定。”
花梨早虽然非常感动这份执着的深情,但他却无法一口应下,无论结果如何,但凡他像父母亲一样剥夺了花梨绘做决定的权力,她定会恨他。
于是他拍拍花泽司的肩膀:“我妹妹平时看起来怎么都无所谓,不过这事我还得问问她的意见。”
花母立刻不满了,“问什么?梨绘不是一直都喜欢花泽司吗?”
花父瞪了一眼花梨早,转而和蔼地看着花泽司:“是呀,这件事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我们是她的父母,难不成还会整她?”
花梨早冷哼一声,要不是他的新婚妻子薇幼安说,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花母花父的独断专行。
那次是花母打电话问花梨绘选什么颜色的睡衣,有蓝色、粉色、灰色、红色等。
花梨绘说选蓝色。
最后,花母硬是给花梨绘买了大红色,说喜庆,把花梨绘的脸都气白了。
你既然都有决定,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花梨绘不穿,母女俩不欢而散。
花母还说花梨绘挑剔,浪费了她的一片好心,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花母走了,花父很快又打电话过来把花梨绘喷个狗血淋头,说她不孝顺,越长大越不听话,有的穿就不错了,还挑剔,
花梨绘把手机放到一边,也不挂,“要是我挂了,他们一会又要说我翅膀长硬了。你有我哥护着别怕,只要不顶撞他们就行了,今天让嫂子见笑了。”
薇幼安脸上肌肉绷地紧紧的,努力扯出一个微笑。晚上给花梨早说了这件事,而花梨早一开始的反应和花母花父如出一辙让她倍感心寒,不过幸好花梨早还听得进去她几句话。
她没有嫁错人。
薇幼安虽然软弱温顺,但有自己的思想: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需要尊重,即使是父母也不可以不尊重子女。父母养育了子女,和子女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子女不仅仅是他们的子女,更重要的是子女还是一个独立的人。
小时候,父母是监护人,长大了父母就应该把决定的权力交还给子女,但父母仍然具有建议的权力。
花泽司浓密的睫毛下垂,再抬眼目光已经和往常一样温和:“我们还是等小梨子醒来再说吧。”
花泽司和花母花父一起吃过饭。有时候是花母炒菜,花泽司烧火,有时候两个人又会互换。而花父几乎从来不到厨房看一眼。
轮到吃饭的时候,花父就会像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等他们把饭菜端过去。
当菜盆放到桌子上,花父会习惯性伸长筷子把盆子一把拉拖到自己和花母这边,有时他的碗都会和菜盆接触到一起,花母一开始顾忌着花泽司还要说他,后来也懒得管了。
花父的独断霸道在饭桌上可见一斑。
不过他也有温柔,比如把肉夹给花母吃,但花母通常会和小梨子一样嫌弃别人筷子上的食物。
每次吃饭都会吵吵闹闹。
而小梨子孝敬父母,喜欢安静,不喜欢争吵,崇尚自由不喜欢被人安排。
渐渐的花泽司理解到了花梨绘为什么工作的地方明明离家不远还是要坚持搬出来住的原因。
花泽司等待着花梨绘苏醒,他作为他的恋人,他得尊重她的决定。
无论她的决定如何。
花泽司在病房的阳台上固定了一个花盆,种了一盆草莓,定期给草莓施肥浇水,草莓慢慢长大。
花梨绘恍惚间听到有人在说:“小梨子,等草莓长大,开花结果,你就康复了。”
小梨子,等草莓长大,开花结果,你就康复了。
小梨子,等草莓长大,开花结果,你就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