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需要一时冲动的勇气,而活着需要持续不断的勇气。我猜这或许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够选择死,却无法坚持活下来的原因吧。
——花梨绘
花瓶里,几支花耸拉着脑袋,花瓣萎落了一地,叶子发干,枝丫瘦骨嶙峋,美则美,纵然也让惜花之人起了怜悯之心,只不过是一片病态的美,随时都会消失的美。
“陈姨,换上新的花吧。这种半凋零的花枝看起来没有多少希望。”
陈姨两只手互抓手背,“那花是叶医生换的,今天叶医生没来。”
大多数时候,叶医生来送花,花梨绘都在睡觉。所以,陈姨搞不准,该不该给花梨绘说,不过她都问了,她就只有说了。
每天,除了叶医生其实还有好几个医生轮流来看花梨绘的情况,只不过因为叶医生来的最勤,人又长得好看,所以大家印象深刻了些。
睫毛垂下也不知道,花梨绘在想什么,枯瘦的指尖点了点被子,“陈姨,把花瓶洗一下,沥干。”
“好的,好的。”陈姨把花撸起来,毫不留情地扔进垃圾桶。
过了几天。
“陈姨,把这些花插上吧。”
(起初那个农村妇女护工终于在熬过好几章后拥有了名字。扑街写手熬一熬,可能会成为一个有名的……扑街。)
陈姨接过整理好的假花,一把乱七八糟插在花瓶里。
她脑子不灵活,要靠手脚麻利和力气大来弥补。
花梨绘抿着唇,看着完全看不出来造型的花朵,颇有些哭笑不得,“陈姨,把花连着瓶一起递给我一下吧。我想起来有些造型没有弄好。”
有钱人就是讲究。
陈姨屁颠屁颠把花瓶放到花梨绘床上的小桌子上。
花梨绘拨弄了几下,整体像一个孔雀羽屏的造型,才递给陈姨,“懒得换,脏了洗洗就好了。”
陈姨重重点头,“花店的鲜花最差都几块钱一根,贵的很。我是个粗人不懂情调,还是假花方便点。”
仿真假花其实也不是那么的便宜。
假花好呀,没有生命,永远都不会凋谢。
……
普通病房。
本来蒲草还挺紧张的,觉得自己无论是容貌还是情调哪里都不花泽司的现任,可慢慢她了解到她常年卧病在床,别说营养,光是医药费对常人来说都是天价,在医院里好多医护都叫她“病美人”,真名反而不知道。
“真的像林黛玉一样,病病弱弱,美丽,指骨在阳光下都像是半透明一样漂亮,听说她还给杂志社写诗。妈,你说我是不是没希望了?”
蒲草母女二人挤在床上。
妈妈皱着眉头,拍拍蒲草的手:“如果她真有你说得那么好。那你就直接放弃。再说我的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工资四千多,不愁找不到男朋友。”
蒲草内心高兴,又变得不高兴了:“可是,花泽司那么温柔,即使病美人生活不能自理,他依旧不离不弃。我这点工资就是他一个零头。你说要是离了他,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男人嘛?”
妈妈也有些心动,花泽司还礼的时候,她见过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
多金帅气礼貌性格又好……
妈妈想了一下:“久病无孝子。病久了,夫妻都容易衰。那你就等着,慢慢等。草草,你今年23岁,还可以等个两年。”
蒲草摇着妈妈的胳膊:“妈~再过两年,我都25了。都要成老女人了。万一等不到,那我岂不是白等了。”
只要成功,她不怕等多久。可她怕花费了那么多功夫,最后一无所有呀。
妈妈狠狠白了一眼蒲草:“人家现在还没有分手,你这样觊觎别人家男朋友,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蒲草脑袋抵在妈妈胳膊上,嘟着嘴巴,边说边偷看旁边人的反应:“我不管。我不管啊。他辞职了。我要是再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妈我不想放弃。你快给我想想办法嘛。妈~再说你舍得这样的好女婿吗?”
撒娇卖萌,只要管用就行。
蒲草这个反应明显是想到了方法。
妈妈叹了口气:“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但是绝对不能触犯法律,道德方面你自己看着办,必须保密。”
蒲草立刻从床上爬起来,“yesmom。我一定会做好的。妈妈,你听说过最后一片绿叶的故事吗?”
说完蒲草就摇晃着乌黑的鱼骨辫,哼着歌,打算去外面买点水果,然后挑个合适的时间去刺探情况。
风雨凄凄,草莓苗似乎又长大了一点。
寂静凄清的VIP病房,花梨绘阅读着邮件。
好几个杂志都有录用的回复。
陈姨很少说话,花梨绘也很少说话,没有人的时候,花梨绘就隔着玻璃看着那株草莓苗。
花泽司说,等草莓长大开花结果,她的病就好了。
花梨绘也变得有一些迷.信。
当没有希望时,人们就喜欢把希望寄托在一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物上。
每次睡下的时候,每次自暴自弃的时候,她就会在心底告诉自己。
她明天还要起来看草莓。
这样她就不会一睡不起。
这样她就觉得草莓都没有放弃,她也不能放弃。
明明她也想过努力地活着……
可九年呀,连穿衣服上厕所都需要人帮助,看到喜欢的人不能大声尖叫,吃到讨厌的红薯稀饭不能愤怒,真的好难熬……
她的爱太自私,束缚着花泽司追求幸福的脚步,对花泽司来说苦多于甜。
可花梨绘不知道。
花泽司的幸福就是她呀。
对于花泽司来说,她不是药,她是他唯一的糖。
花泽司一心想要花梨绘多些甜,却不知他慢慢成了她续命的药。
那药在身体里苦涩万分,偏偏她脸上还要装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花母打电话质问花梨早:“你是不是又去看梨绘了?”
花梨早摸摸鼻子,示意妻子薇幼安和一岁的儿子不要出声:“没有。我这么忙哪有时间。有时间我还要陪幼安和狗子呢。”
花母气势汹汹:“你还狡辩,我都问了人了。”
花梨早一抹脸,正儿八经:“是哪个大嘴巴?找死!我去看了一下妹妹。最近花泽司在忙,你和爸爸又没有去看她,她一个人在医院孤单地很,怪可怜的。”
花母也急呀:“我不是不要你去看。万一传染起来怎么办?你现在拖家带口的。我喊你别去就别去。”
花梨早当时就火大了,眼珠子都暴起了:“妈!花梨绘她是我妹妹!你和爸爸的女儿!你们现在是打算把她扔医院不管死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