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父的认知世界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又加上他的大男子主义,总喜欢把悲伤心酸往肚子里咽,在外面被打碎了牙,回到家之前,都会把牙齿和血吞下肚子,然后对家人说没事。
他就像一个学了几年英语的学渣,当别人问“Howareyou?”
无论他身处怎样的逆境,他总会条件反射性回答:“I'mOK。”
小时候,父母偏爱,让他学不会依靠大人,说不出口他的苦痛。因为说了,也没人听,从此他要铜墙铁壁。
长大后为人夫为人父为人上司,让他不能依靠别人,说不出苦痛。因为,别人要依靠他,他不能表现出一丝柔弱,以后他都要刀枪不入。
如今,他的女儿说他可以依靠她。
他还有可以依靠的人。
想起自己这一辈子受过的苦,又想起对女儿的不好,女儿却对他这么好,女儿坎坷不平的命运……
花父的泪如泉涌,百感交集,感动,自责、心酸、无奈、羞愧、不堪、决心、惋惜、质疑……
花梨绘等花父情绪平静下来:“哭够了吧。赶紧把眼泪擦擦。丑兮兮的。下午,你的乖孙要来看你。”
“要是眼睛红肿了,会让小孩子觉得你得了红眼病的。”
其实,花梨绘挺羡慕那些能够大哭大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人。
不像她如今眼睛酸涩肿.胀,还是流不出一滴眼泪。
器官移植,鼻炎手术这些麻醉药药效过了,痛到肌肉僵硬,面无表情,除了伤到鼻泪管她绝不会有眼泪掉下来……
而外人只道她“无情”,只道她“坚强”……
人生百味,自己尝个透,尝个遍,一身华服,华服下一身伤痕,然后笑嘻嘻看着别人一知半解、流言蜚语、诋毁赞誉、评判得失。
下午,花梨绘把花隐接了过来,照样先给薇幼安打了电话。
最后,四个人一起过来。
曲良枫车停在外面,人也在外面。
花梨绘敲门,先进来,“爸,嫂子他们来了。”
花父立刻扭头去看花隐,再看看薇幼安周围有没有其他的男人。
尴尬溢于言表。
花梨绘站在旁边适时解围:“花隐,快过去喊爷爷。”
花梨绘接了一杯温水:“嫂子,要喝水不?”
薇幼安接过纸杯,坐下来抿了一口,窘迫:“谢谢。”
花梨绘又给自己接了一杯温水,坐下来。
两个人话都不多,所以不约而同地看着爷孙两个的相处。
花隐拿着一个小风车显摆:“爷爷,你看姑姑给我买了小风车耶!”
花隐一吹,唾沫星子横飞。
花父眨了眨眼睛,笑呵呵的,“花狗儿,放学了。今天在学校听老师话没有?”
约摸是喜欢狗,你对它再好再坏,一般都对你不离不弃。你对它哭对它笑说出秘密,也不用担心它说给哪个人听。
花父总是喜欢喊花隐叫“花狗”,以前他也这样喊他的儿子。那个时候,还用大花狗小花狗来区分。
花隐抬高下巴像一只小孔雀:“爷爷,我听了的。他们上课偷吃零食,还被罚站了。”
他就聪明,没被发现。
花父笑得和蔼:“乖。上课要认真听讲。不能吃零食。”
花隐:那我下课吃。
花梨绘:“吃零食的娃娃长不高。男生太矮了,没有女孩子喜欢。跳起来都摸不到篮球架。”
花隐刚把风车插在花父枕头边的窗缝里,一听人这么说,对了对小手指。
他偷吃了那么多零食,还有女孩子喜欢吗?
花梨绘补刀:“吃的越多越长不高。长大了都只能买儿童票。”
薇幼安看到花梨绘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和花隐被糊弄到的呆鸟样。
憋住。
不能笑。
花隐艰难地抉择了一下,嘟嘟囔囔:“那我不吃唠嘛。”
算了还是少吃一点吧。
别人都吃,他不吃,别人会不跟他玩的。
他总吃别人的,他会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