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峦临走前把我叫出来，告诉我乌绥在我闭关时来过很多次，都被阁主挡了回去，没有一次如愿。
待归还记忆之后，她面对楚尽，才如梦初醒似的痛哭起来，好像信仰的神殿坍塌了，支撑她的所有都在见到楚尽的瞬间土崩瓦解。
他希望乌绥早日放下，早些释然，还拜托我在她转世后多加关照，见我诚恳地答应，终是放心地离开了。
白淄随后带走乌绥，房间内剩下我和楚箫忌，他说楚尽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来了。
我追问楚尽来此做甚，又去哪了，楚箫忌也不清楚他的去向，只晓得楚尽来问青鸿的事。
“他笃定凌茜不是主谋，我带他去找隋清，她说此前凌茜确实行事鬼祟，总借口出去，还有一次被她撞到。”楚箫忌思考着，一边说：“隋清说那幢茶楼很偏僻，她着急赶路，只是过去歇脚而已，却见到凌茜和另一名女子在二楼角落神秘地谈话。”
难道凌茜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吗？背后之人是针对我，还是针对青鸿，抑或二者皆有？
我向楚箫忌打听是否听说青鸿得罪谁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但青鸿入魔前从外面赶回来，还急切地问过阁主你何时出关，貌似有要紧事告诉你。”
我不确定此事是否相关北海，记得竹熙说过青鸿在北海不受待见，还有青鸿告诉我骨笳乃珍龙之骨，珍龙一脉如今也在北海，这些或许有关联吗？
我想不出一二，决定去一趟。
自混沌成神，有无数请柬递到阴界邀尸尊，起初我还翻一翻看是甚名目，后来发觉这些老神仙纯属没事找事，就是瞎凑宴局打发时间。
他们好像老叟百无聊赖地面对一片湖泊，隔段时间就得掷俩石子，绞尽脑汁地破其水波不兴。
我原以为这厢不理会，晾三五回便不会再受打扰，或许碍于尸尊位阶高，每逢宴请诸位神仙还是会把面子功夫做周全，巴巴地将请柬递到阴界。
我回到阴界找出北海的请帖，不禁匆忙起来，赶紧掐诀换貌化作普通小仙，随即火急火燎地赶往北海，半途又想起未带贺礼。
旁人未必能识破我的真身，但我还是怕不慎有万一，耽误了正经事。
再说尸尊化身小仙，空手去北海二公主的诞辰宴请白蹭一顿吃喝，此事若传扬出去，我的脸直接丢到九霄云外，阴界也要遭诟病，成为砸入老神仙平静湖泊的一颗巨石，涟漪荡上一年半载，够他们笑个痛快。
我加紧拐到云洲置办贺礼，凑成气派的吉利数，本来踏实不少，却在抵达北海之际莫名感到紧张。
北海宫殿富丽堂皇，在深海中璀璨夺目，我总觉得刺眼，又格外心神不宁，便随在众多仙君末尾，不想惹人注目。
两位仙侍在入殿处拦下我，看一看贺礼，又仔细研究起请柬来，再三狐疑地审视我：“请柬相邀阴界尸尊，这位仙君是与尸尊同来的吗？”
我一边在签名簿上署名，一边气定神闲地答：“小仙名为赶宴，乃尸尊挚交。尸尊冗务缠身，劳我来一趟。”
仙侍愁眉苦脸地探讨片刻，最后还是把我放进来了。
我看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便随意逛逛，准备找嘴松的鱼鳖虾蟹打探一下青鸿情况，结果猝不及防地听到三人对话。
“楚尽上神适才过来，不晓得此时离去否。”淡红袍笑靥如花，还在说：“祥妤公主与楚尽上神青梅竹马，他来了，胜过旁人贺礼万千。”
“此话不假。”淡粉袍随即笑道：“九殿下踪迹不明，楚尽上神虽和她有婚约在身，但找不到人有甚办法，迟早要再许婚约。”
淡黄袍警惕地环顾四周，掩口接着说：“传闻九殿下已经薨了，和祥妤的长姐祥妗同时期没的，她们仨和楚尽关系最好，如今两位都不在了，祥妤与楚尽喜结连理是早晚。”
我无法再偷听下去，拐出珊瑚礁去问她们：“谁是九殿下？”
“大胆！哪来的没规矩的小仙，怎敢暗地听人说话！”三位仙子现出严厉怒容，瞪着眼睛将我包围，逼问我都听见甚了。
我强笑着安抚她们：“我是新晋的小仙，不懂规矩冲撞各位仙子，着实抱歉了。我无甚资历，路过此地听见新奇事，忍不住多听两句，主要是羡慕各位姐姐懂得多。”
“怪不得连九殿下都不知道。”淡黄袍抖擞出骄傲姿态，轻描淡写地说：“她是玉帝女儿，天宫九公主，楚尽一生的挚爱。”
我眼前霎时昏暗下去，本能地扶住珊瑚礁，没有思索地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淡红袍讽刺我没见过世面，又说：“九殿下芳华绝代，乃神仙中的神仙，楚尽上神孤家寡人苦念至今，只为守着和她的婚约，你有甚资格评价不可能？”
这话甚么意思，那我算甚么？
我认识楚尽这么久，从未听他提过这桩事，倘若他磊落地告诉我，我根本不会计较，往事而已，过去就过去了，但从外人嘴里得知这件事性质不一样。
他恢复记忆先来见我，又去十二阁问一问青鸿，之后远赴北海庆贺青梅竹马的诞辰，这就是他所谓的要处理的事吗？
所以他是准备一直瞒下去，瞒到瞒不住为止？瞒到玉帝为他和祥妤赐婚再来告诉我：烟雀，我夫人不是你。
我们相处千万年，我怎会轻易不信任他，然而三位仙子讨论的话着实令我痛心，她们大讲特讲九殿下，还赞叹祥妤重情义，说她至今都将三位殿下的丹青挂在大殿。
“听闻那是楚尽为三位殿下绘的丹青。”淡黄袍眼珠一转，发出刺耳的笑声：“这样说来，真不知祥妤是为姐妹情谊，还是为楚尽上神了。”
我一路走来，如今少有东西能在心中留下痕迹，或是影响我。婚约之事姑且不谈，他避开我来见祥妤是甚意思？我不敢瞎琢磨，无法回答自己。
她们问我的话，我也始终没有回答——没见过九殿下，那你见过楚尽上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