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桌子中央摆放着瓷瓶,里面的红梅散发出淡淡幽香,闻起来清逸飘渺,看着艳而不妖。
我透过窗户见到楼后大片的红梅,些许掉落的红花瓣点缀于皑皑雪地之上,恍若严寒中的点点柔情。
鹿在梅花丛中酣玩,陈郁身着长衫倚窗观赏,摇着折扇指点江山,小禾亦通人性,陈郁指向何处它便跑到哪里。
“美吧,前年栽的。”赵柘斟茶递给我,遂坐到沙发上闲聊:“药林那边还有一大片紫藤,开春后就能看到了。”
我来到赵柘对面,周弃念见状冲向这边,他在前面走,任双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在他身后护着。
“姐姐!”周弃念扶住我的膝盖,微微抬起头,清澈的眼睛流露出异于孩童的目光,郑重其事地说:“我经常梦见你。”
任双定睛看他,忽而大笑:“你们不觉得他看人这劲儿像老楚吗?”
我承认是像,任双得到肯定更高兴了,把周弃念像楚尽的习性好一通抖搂,不让讲都不行,最后又想起来问我:“老楚哪去了?”
我简略讲述他闭关之事,众人听完阵阵沉默,任双低落地叹息:“还以为今年能大团圆了,到底还是人不齐。”
赵柘低头用手机处理事务,虽未抬眼看,还是敏锐察觉出气氛不对,于是收起手机又提高音量道:“也行,回来一个算一个!”
任双忙不迭接话:“对,老楚早晚能出来!”
赵柘抓准时机损他:“这话味儿就能这么别扭,老楚进去了?”
大家都笑了,气氛再度活跃起来,即便还有些消沉,却不再是担忧的苦面孔。
我问他们赤冀境况,得到的答案是已经结束了。
那一仗持续近两月,不止七系,九令局各路高人也被派往关岐山,大战赤冀仨日夜勉强得胜。
赤冀出山便要召魔兽,奈何白淄早有先见之明,一道符咒死死将魔兽镇于关岐之下,对赤冀还是当年那句话——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赤冀气得要死,恨不得杀到十二阁给白淄宰了,势头也猛到近乎要给山劈开,将吕牧廉吓得疯狂搬救兵,最终托白淄的关系把楚箫忌和胡鹤也请去了。
赤冀的确不简单,他战败之后元神便被吕牧廉暂时囚禁于秘境之中,然而他三次破境,还联合带领秘境内其他囚徒造反,后来还是白淄的太极纸将其困住收服。
赤冀不再,关岐山下魔兽躁动不安,胡鹤揭掉符咒使其破山而出,等待它的却是天罗地网。
众人严阵以待,早已围绕聚乾鼎摆下伏魔阵,但炼化它须要七七四十九日,他们不敢懈怠,只好轮流顶阵,熬过四十九天终于得胜归来。
赵柘再次谢我先前给他们的符咒,任双好像不认同,脸全部皱到一起:“你还好意思提这事儿?”
任双一口气喝光整碗茶,我知道这架势是要开讲了,接着看他抓把瓜子盘起腿,边嗑边说:“陈郁和李侗,还有我,咱仨拿符咒早早对付三方妖精,是都有点坎坷,但现在姑且不谈了!单说老赵,就他迟迟没动静,我们就奇怪呀,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变cd市丽人勾引穹余,玩得老开心了,都要混成压寨夫人了!”
毕竟赵柘在穹余手中受过罪,捉弄下他也正常,我继续问:“后来呢?”
“骗人家说要带他见朋友,俺们全变得像正经人似的去了。”任双不再吃了,还有点反胃的状态:“他选的涮火锅的地儿,吃半道突然就把符拍穹余后背上,事先也没跟我们打招呼,之后就给丫脑袋按锅里了!”
吕阳听到仿佛再次见到,立刻捂住口鼻跑掉,表面说去厨房做饭,子迢随之跟上帮忙,关曼和李侗也趁势去了。
任双无奈地摇头:“小吕当时脸都绿了,哇哇吐啊!等符化了,穹余现原形了,是一条长蚺。”
他骂骂咧咧发一通牢骚,又伸开胳膊比量长短:“得有从这到那这么长,老赵当场剖蚺胆给关曼,然后把皮扒了,肉切了,涮火锅吃了,实在太恶心了,呸,呸呸!整得我现在闻到红油,甚至想到火锅就要吐!”
赵柘不在意地笑:“也没见你耽误吃。”
蚺是一种长虫,比蛇大叫蟒,而蚺比蟒还要大,蛇和蟒产子为卵生,蚺则为胎生,每胎至少十八条,多则四十二条。
蚺的三枚胆有不同功效,其中一枚护肝胆止痛最佳,还有一胆可止泻,另外一枚是活胆,须将蚺固定后敲打,活胆所在处会蹦跳。
“你还不了解小吕吗?回来发疯好几天,还一直做噩梦,天天要求子迢陪他睡,结果睡出事了。”任双挑眉一瞟厨房,眼珠又转回来,放轻声告诉我:“从一个屋睡到一张床,又从一张床睡到一被窝。”
吕阳正在炖肉,子迢拿手巾为他擦汗,确实亲昵,还真是越看越般配。
我们聊到太阳落山,饭菜香伴随着冷飕飕的风扎到脸上,依然意犹未尽,周弃念也持续地盯着我,保持着怪眼光。
他或许不常有这般神情,以至后知后觉的任双很诧异,以为是大人说话冷落孩子,导致孩子不愉快了,便迅速去与他解闷。
我跟着过去问他:“你说梦见我,都梦见甚了?”
周弃念仰起脸回答:“我梦见你管我叫妹妹,我说不对,我是男子汉,你应该管我叫弟弟!”
我问他还有吗?他点一点头,背身自言自语:“还有好多,好多......”
此时关曼叫人帮忙端菜,我们就都过去了,周弃念乖巧地让开路,嘴里还咕哝着“梦话”,也是在任双听来不着边际的话。
任双肥硕的身影闪入厨房,脸色顿时变得忧愁,忘却了端菜,拉住我问:“尸尊,他近来总这样,睡醒也要先给我讲梦,陈郁和关曼都看过,全说没事儿,可我还是不踏实,不会有啥不好吧?”
我思考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不会。”
冬季天黑得早,碗筷碰撞声响起时,外面已经黑成一片。
饭菜丰盛极了,可周弃念特别挑食,专吃肉,不要青菜,大伙说都是被任双惯的,周弃念听见很不高兴,又抵不住他们一再数落任双,只好哀怨地吃起菜。
“你就惯孩子吧,爱吃就使劲儿喂,不吃伤不罢休!”姚昀斜眼瞪任双。
这待遇我也体会过,疼我的人都清楚我爱吃冰葡萄,顿顿供着我,但凡有他们的地方,我去准有冰葡萄。
只是再爱吃也架不住总吃,时日久了我看见冰葡萄就没食欲,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逐渐缓好。
“这不长身体吗!”任双满脸油汗,还不停地给周弃念夹肉,权当听不见大家说话,兀自嘟囔着:“人家念念知道吃菜!”
周弃念腮帮子塞得满满的,还在费力咀嚼,此刻凑近任双人小鬼大地说:“我是心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