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他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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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
众人神情各异。
即便闻到风声,真正到这一刻,众人心中仍是思绪复杂。
从古至今,驸马不能手握实权,身居闲职。
皇上为君瑕和福安公主赐婚,这是要将他官职给捋了?夺权?
与君瑕是政敌的人,乐见其成,笑眯眯,一脸喜气。
世人皆说庙堂是君瑕一言堂,在大胤他一手遮天。
声势浩大,引起皇上忌惮,收权了吧!
今后且看他如何威风八面。
而各位闺秀却碎了一地芳心。
晋阳双手紧紧扯着绣帕,鼻尖发酸,眼眶微涩的盯着君瑕。
南阳王妃瞧了,心中叹息,却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等君瑕与福安有婚约,晋阳这心思也该断了。
君瑕站在殿中央,风姿秀逸,绛红色刺绣锦袍,越发衬得他贵不可言。
他望着光可鉴人的地面,缄默不语。
一旁的福安,心口砰砰地剧烈跳动,想看他此刻的神情,又生生压下这股冲动,不敢望去。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捏着袖摆,紧张而焦灼的等待他开口。
武帝对君瑕浅显的了解,心知此刻催促不得,端着茶盏,漫不经心品茶。
所有人都紧张的盯着君瑕,等待着他的回答,只有魏毓与沈若华,两人小声嘀咕着:“你认为他会答应吗?”
沈若华摸着下巴,朝他望去。君瑕脸上面具泛着冰冷清辉,辉映着幽邃的眸子覆上一层寒光。
“拒绝?”
魏毓斜睨她一眼:“他身为臣子,如今位高权重,驳了皇上的颜面,今后还能如此逍遥自在?”他竖着一根食指:“我赌一千两他会答应。”
沈若华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要玩玩大的,一万两。”她的手指叩击着桌面,眸光流转间,有了主意:“答应我一个条件。”
魏毓倒不怕沈若华坑他,痛快的答应。
那一边,君瑕抬起头,语气平淡道:“微臣多谢皇上厚爱,恐怕要辜负您地期望。”
武帝从有赐婚这个打算起,连日来隐隐担忧的情形终于发生了,此刻冷冷的看了他半日,忽然道:“朕的公主配不上你?”
他摇头。
“一则君瑕有瑕配不上公主,二则君瑕身怀抱负,为大胤尽绵薄之力,三则君瑕只想娶合心意的女子。”君瑕穷身道:“恕微臣不能答应。”
似有惊天之雷在福安耳畔炸响,合心意的女子,他就连找借口,都如此的敷衍。
福安难以承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她脸上血色尽褪,唇色干白:“你怎知我不合你心意?”
君瑕道:“公主身份太贵重,微臣只想娶平凡的女子为妻,能为微臣洗手作羹汤。”
福安咬着唇瓣,气势稍弱:“这些我可以学。”
君瑕摇了摇头,不予置评。
武帝盯着君瑕看了许久,他冰寒的眼中似乎在提及对娇妻的要求时,稍有光影浮动,难道真的不是他的托词?
谁能相信位高权重的丞相,只想娶一个能为他洗衣做饭的女人?
“你如今独身一人,如你这般年纪,都已经儿女绕膝。福安没有别的长处,唯一便是勤勉好学,你们婚期还有一段时日,足以让她学会厨艺。”武帝赐婚的心意已决。
君瑕看一眼一旁红着眼圈,满面委屈的福安,垂眸道:“君瑕何德何能,让公主纡尊降贵为我洗衣做饭。”他啼笑皆非道:“世间唯真情难求,君瑕不能辜负公主,也不愿委屈自己。”
武帝闻言,却是愣住了,回过神来,已是黑了脸。未料到他竟如此不识好歹!
福安屈辱道:“我堂堂公主愿意嫁给你,为你洗衣做饭,你诸多要求我都能尽力做到。娶我,当真就委屈你了?”
“公主未能如愿,委屈吗?”
福安一愣,不知他这是何意。
“强逼自己接受违背心意之事,便是为难自己。”君瑕道:“公主何必强人所难。”
君瑕如此直言,挑战了君威,武帝沉声道:“即便失去如今的地位,你也不愿?”
“我若因皇权而妥协,那么君瑕便不再是君瑕。”他从腰间扯下令牌,双手呈上,竟是主动交权辞官:“恕君瑕不能从命!”
“为什么?”福安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的令牌,娶她当真这般为难,不惜放弃得来不易的权势地位?
君瑕并不作回答。
一时间,陷入僵局。
福安步步逼近,君瑕不肯退让,不惜放弃如今权势地位。
武帝面色难看至极,慢慢压着额头。一旁的皇后,心知皇上需要有人递一个台阶,便含笑道:“感情之事,最不能勉强,相爷是真性情,他不为情势所逼而折腰,不正是您看重的高洁品行?”
武帝叹道:“也罢,朕便不为难你。”
福安失望到极点,父皇竟然妥协了!
心中升起了绝望,看着近在咫尺间的男人,她一抬手,便能将他扯在手中。可他身上冷漠的气息,宛如一道天堑,任由她如何努力的靠近,硬生生将她隔离开来。
她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武帝身上,武帝的一句‘不为难你’,击碎福安心中所有幻想。
福安心有不甘,最终还是伸出手,扯住君瑕的袖摆,衣袂从她指尖划过,耳边传来冷漠无情的声音:“公主请自重!”
福安望着他眉宇间浮现不耐之色,竟是动了怒,从未有此刻这般清晰的感触到,他厌恶她。
她为他退无可退,哪怕是放弃公主的身份,甘愿做他想要的平凡的女人,这股深沉的执念,在他流露出的眼神触动下,化为了无尽的讽刺。
“你贵为一国公主,今日所作所为,有失大体。”君瑕垂眸看一眼被福安碰触过的袖摆,目若寒星,冷冽道:“公主的教养嬷嬷该换一换了。”
福安今日的行为,确实有失皇室风范,加上君瑕毫不留情面的指摘,武帝颜面尽失。冷面吩咐:“皇后,撤换福安教养嬷嬷,教她重新学一学女戒礼规。”
福安泪水决堤而出,转身跑出大殿。
皇后心中极为忧虑,福安心高气傲,一颗真心却遭受到如此践踏,如何能够承受得住?
她担心福安做傻事,连忙吩咐女官去跟着她:“这个孩子,真是”
武帝咬牙道:“禁足半月!”
皇后无言。
宴会仍在继续,众人仍是有些恍惚。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闹剧。
甚至,在他们看来,君瑕对妻子的要求,未免太令人觉得可笑?
放眼整个上京,名门闺秀,谁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莫不是,他要娶一个乡野村妇?
谁都没有当真,只是感叹他如此敷衍的借口,皇上竟然收回成命,并且惩罚福安公主,足以可见他深受皇上器重!
魏毓傻眼了,就这样,他父皇竟然退让了?
“这才像是亲生的,我怕是捡来的。”魏毓唉声叹气。
沈若华斜睨他一眼,嘲讽道:“你若能像他一般放弃身份,也能随心所欲。反正,皇上儿子众多,少你一个无多大影响。”
魏毓:“”
沈若华并不同情他:“记得把银票给我送到沈府。”
魏毓见她一副钻钱眼里的表情,掏出一块印章扔她怀里,嫌弃道:“拿去。”
沈若华看一眼印章,刻着‘汇通钱庄’几个字。
她诧异的看向魏毓:“送我了?”
魏毓斜睨她一眼:“想得美,银子自己去拿。”
沈若华撇了撇嘴,谁稀罕?
她将印章扔在他桌面上,转过头去却见君瑕正在看她,明亮的灯火下,他的目光幽邃如远空。不过一瞬,他表情漠然地收回视线,随意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沈若华挑了挑眉稍,真好奇,这样的祸害,谁给收了去。
散宴后,武帝唤魏毓与君瑕去御书房。
浮生送沈若华去玉明殿。
殿门前,一道纤细的身影将沈若华拦住。
沈若华看清楚来人,丝毫不意外:“姜小姐,你有事?”
姜婵摇头,看着沈若华嘴角的笑意,赶紧又点了点头。美目望向她身后的浮生,轻轻咬着下唇,很难为情。
沈若华挥退浮生,姜婵略有些局促道:“姑娘,你是楚文王的义妹吗?”
沈若华笑道:“是啊。”
姜婵又不说话了。
沈若华并不心急,也不催促她,反而就着月光仔细打量姜婵。青黛眉,杏眼,琼鼻,樱唇,五官精致玲珑,一等一的美人。她唇角的笑容在沈若华的注视下,越来越僵硬,惶然无措的避开她刺探的目光。
反倒是她身后的豆蔻,恭敬地问道:“姑娘,我家小姐与王爷如今是未婚夫妻,三日后王爷邀请小姐参加诗社,特地向您打听一下王爷的喜好。”
沈若华如实道:“他啊喜欢饮清水,欣赏精致的事物。”看一眼姜婵身上月华色裙子,领口包裹着脖子,极为严实:“他不喜欢教条古板保守的女人,喜欢穿着光鲜亮丽的女子。”
姜婵脸颊涨得通红,手指摸着高领,深深吸气,轻声说道:“谢谢你。”
“不必客气。”沈若华忽而又问道:“听闻你经常参加诗社,才华出众。王爷他欣赏有才气的女子,你得好好表现。”
姜婵羞赧的点了点头,望着沈若华消失在殿门前的背影,回头道:“走吧。”
豆蔻忧虑道:“小姐,她与王爷太亲近了。”
“他们只是结拜兄妹。”姜婵语气带着少有的严厉。
豆蔻连忙噤声。
回去的路上,姜婵疲惫的靠在迎枕上,抚摸着红唇,心里不安道:“豆蔻,你待会去朱家送信,我明日拜访姐姐。”
“是,小姐。”
——
朱府。
正院里,姜檀与朱喜宝正用完膳。
婢女将餐具撤下去。
姜檀看着朱喜宝吃的满嘴油腻,拿掉她脸颊上的饭粒,用温热的湿帕子擦脸。
朱喜宝乖乖巧巧,一动不动,举着胖乎乎的小手给她:“娘,喜宝今夜和你一起睡。”
“好。”
姜檀收拾好,抱着朱喜宝去净房沐浴,娘两一起躺在柔软暖和的被窝里。
朱喜宝扭着小屁股往姜檀边上蹭,抱着香香软软的姜檀,朱喜宝高兴的想要翻跟斗:“娘,祖母说喜宝三岁了,要去开蒙。”
“祖母今日说的?”姜檀侧躺着,朱喜宝小脚丫架在她腿上:“喜宝想去。”
姜檀怔愣住,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心里软成一滩水:“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可以不用过去,娘给你请一个女先生。”
“爹爹不喜欢娘,祖父、祖母不喜欢爹爹,爹爹要听祖父、祖母的话。他们喜欢喜宝的话,爹爹再欺负娘,喜宝就哭给祖父、祖母看。”朱喜宝一脸认真,稚声稚气道。
姜檀哭笑不得,点着她的额头:“谁告诉你的?”
“今天给祖母请安,我看见大伯伯打辰哥哥哭鼻子,祖母骂了大伯伯。”朱喜宝看得目瞪口呆,在她心中祖母是很厉害的人。只要她讨祖母喜欢,爹爹就不敢再欺负他们。
姜檀听了,心中一阵酸涩,将朱喜宝抱紧在怀中。
“嘭——”门被一脚踹开。
朱喜宝吓得钻进姜檀怀中,姜檀知道她恐惧愤怒中的朱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抬头看向朱玄道:“你吓到喜宝了。”
朱玄看一眼缩在姜檀怀里的朱喜宝,眉一皱,倒是没有再说什么,坐在一侧凳子上:“我们谈一谈。”
姜檀看着朱喜宝眼中含着惊惧的泪水,整颗心都揪起来,她招来采儿抱喜宝去找奶娘,自己穿戴好方才坐在他对面。
一坐下,发现朱玄的不对劲,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利器分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你受伤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姜檀拿出伤药,轻轻握着他的手指。
朱玄的目光停在她的脸上,昏黄的烛光在她的面容上流转不定,映衬着那一双明亮的双眼,显得十分明净夺目,就连天际那一轮明月在她的面前都失去了光辉。
就是这样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掩盖去她身上的污浊。朱玄突然挥手,伤药散落一地,他嫌恶的抓起一旁的帕子擦手:“你说说,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姜檀僵立在原处,她垂眸望着散落一地的伤药,蹲在地上平静地清理。
朱玄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起来甩到一边:“你要如何,才肯放手。”
姜檀撞在桌子上,腰间一阵剧痛,她倒抽一口冷气,几乎站不直身子。她看一眼刺痛的手腕,果然是青了一圈,腰上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双手撑着桌子,坐在凳子上,缓过劲道:“朱玄,还有两个条件。”
朱玄目光冷厉的盯着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讽刺道:“世人都说你温良恭俭让,疼爱姜婵如亲妹妹,你若当真如此贤良大度,为何不能成全我们?”
姜檀不知道是心口痛,还是腰间疼痛加剧,她痛得直不起身来,趴在桌子上,却又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压得她难以呼吸。
在他的眼中,她是第三者,用心险恶,强行拆散他与姜婵。
可他是不是忘了,姜婵才是后来者。
“我成全你们,谁来成全我?”姜檀望着朱玄,一字一句道:“你连喜宝都不要了?”
“姜檀。”朱玄像是听见一个笑话,冷笑一声:“朱喜宝,谁要谁带去!”
这几年,他也算仁至义尽。
姜檀霍然站起身,难以置信的望着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不认识了他一般。搭在桌子上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夜之间,突然什么都变了。
他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嘴角嗫嚅,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喉口窒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朱玄看着她的反应,脸色紧绷着,她眼底弥漫的水雾,刺得他移开视线。
这时,婢女在外道:“少夫人,陈伯府二小姐给您送拜帖,明日一早来拜访您。”
姜檀望向门口,默不作声。
朱玄警告她道:“你若是敢在她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别怪我不念旧情!”心知姜檀不会妥协,一刻也不想多留,他抬步离开。
采儿脸色苍白,慌张地跑来,就连朱玄都没有看见,一进屋,泪水就掉下来:“小姐,小小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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