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多年前,谦白大病一场,差点丢了性命,他在琼西山修养了三百年,才慢慢恢复过来。
几千年来,谦白的内心深处总是莫名其妙地滋生出铺天盖地的孤独和忧伤!每日里如同饮醉酒一般,不可控制,四处游历。
他踏遍了北山那一望无际的雪海,在北山山脚的十里梅林一坐就是一日。
也常去琼西山住上几月,倚靠在玄缘别苑的山门口望着那花海摇曳,花瓣如雨。在摘星台上数着繁星点点,望着星雨划过。
也曾在都城百里琼花花海里独自徘徊……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些风景都好熟悉。
每当他想停下来时,心里便总有一个声音在说:
“去北山找找吧?去琼西山找找吧?去凡间找找吧?或许在那呢?”
究竟是在找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于是他就在北山,在琼西山,在凡间人世,漫无目的地在这些地方徘徊逗留……
犹如你要寻找的那样东西,它就在你前方一步左右的距离,你总感觉到再往前走一步你就能触摸到它了。
然而无论你如何努力往前走,你都无法触摸到它,它始终都在你前方一步左右的距离……
这年上元节,谦白不知不觉又来到人间,在丹阳城的街道上漫无目的游荡。
忽然看到前方一个耍火球的,一条绳子两端各拴一个诺大的火球,忽忽地转得飞快。
突然火球的绳子绷断,就在这一瞬间,火球呼啸着砸向了旁边身着白衫的少年身上,少年却浑然不觉。
危急关头,谦白一个移形换影将他挪到了旁边。
两人刚站定,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年额间那枚血红的花瓣胎记上。
他有些惊诧,因为这样的胎记在他的左胸,也有一枚。
而且,四百多年前,他救过的一只小白狐,它的额头上也有这样一枚花瓣状的印记。
待白衣少年站稳后,谦白一眼便瞧出他是女儿身。
看打扮是来自丽琼国的一只小狐仙。那么,她应该就是四百多年前自己救的那只小狐狸吧!
丽琼国里额间有一片花瓣胎记的女子,有听顾离提起过,就是东山白亦凡的独女。
小狐狸非要跟着他报恩,于是他带着她一块,喝了一回酒,放了一回灯。
让谦白感觉到奇怪的是,跟她在一起时,他内心那莫名其妙地滋生出来的孤独和忧伤消失不见了,他竟然觉得内心出奇地平静。
那晚和她分开时,他的心里竟滋生出些许不舍的情绪……
回到丽琼国之后,谦白在入学名册里找到了东山白亦凡的女儿白云伊伊,谦白跟书院的院长请求,做白云伊伊的老师。
这决定让所有人,包括皇上皇后,还有跟了他几千年的随从顾离大吃一惊。
几千年来,谦白四处游历,也不曾专心修炼。今日居然主动要求去丽琼学院教授学生!
能停住脚步,静下心来。有这样的改变也是一件好事!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谦白用了熠然这个名字。
他特意从琼西山移来了一簇莣蒂,栽在了莀琦苑的西南角,每日用仙气呵护。
入学礼那日,他站在苑外,看着苑里的云伊伊。
当他看见她那一脸笑容,满眼的惊喜时,他的心也像阳光普照般灿烂,像鲜花绽放般喜悦,顿感为她做任何事他都愿意,甚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十年来,在他那冷峻的面孔背后,有多少柔情守护?
她背诵书籍的时候,他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
她去修习打坐的时候,他便坐在莀崎苑的院子里,静静地看着莣蒂花开花落。
或者去后苑的小池边,一点点地喂池子里面的小鱼儿,一坐便是半日。直到她快要回来时,才赶紧离开。
也有许多次,夜晚时分,万籁俱寂,他的内心里忽然觉得很想她。
便来到莀崎苑,默默地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望着熟睡中的她……
在莀琦苑里,他觉得自己的心,很平静,很安稳。
也许,应该这样说,在云伊伊的身边,他的内心很平静,很安稳。
相处得越久,他越有一种错觉,他们前世相识。可是仙人有前世吗?他很困惑。
让他更困惑的是,她额头上的胎记,和他左胸的一模一样!
顾离说是缘份,也许吧!
这日清晨,他从宫里来莀崎苑,远远地便看到云伊伊云伊伊站在莣蒂树下,望着落花,一副伤感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心有些隐隐作痛,便轻轻按住胸口,缓缓地往前走。
而心却慢慢地越发疼痛起来,待走到她的身后,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嘤嘤啜泣。
而他自己的心,已经痛得有如刀割一般。
他赶忙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
待她的心情平复,收住了眼泪之后。他的心,竟也停止了疼痛,奇迹般的好了……
他觉得,她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从此那个地方,再也容不下别人。
他就这样默默地守护着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转眼,又过去了五十年。
谦白从莀琦苑回宫,执事便来传话,说皇上有要事与他商量。
便赶往议事厅,待他到时,皇上已经在等着他了。
谦白走到皇上面前,恭恭敬敬地作了个辑道:“父皇”
皇上五指并拢伸手指向椅子,做了个“坐”的手势。
谦白坐下。
皇上缓缓地开口道:“谦儿,两千多年前,你曾订下了一门亲事,可还记得?”
谦白听了,心里微微一惊。
不动声色地道:“父皇,儿臣知道的。”
皇上接着说道:“嗯,知道就好,西琼国的风夕公主。过几日要来丽琼国参观游玩,我先告知你一声,到时候你要陪她好好地参观一翻。”
皇上话音才落,谦白马上站了起来,丝毫没有犹豫,他走到皇上面前跪下,用异常肯定的语气说道:“父皇,儿臣想退了这门婚事!”
皇上脸色骤变,“噌”地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万分惊讶:“谦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父皇,儿臣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你知道这门婚事,对丽琼国有多重要吗?”
谦白赶忙头手伏地,斩钉截铁地道:“父皇,孩儿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能接受这门婚事!”
皇上走到谦白身边,满脸怒容:“谦儿,你知道现在丽琼国是个什么处境吗?魔国对我们虎视耽耽,妖国也摩拳擦掌。近年来,魔国和妖国又起了联手之心。
丽琼国的半仙,突破了十层法门的,也只有东,西,北三山的山主和驻守琼西山的清儒上人。其它突破十重法门的,都飞升到了九重天。你知道魔国的小魔,有多少是半仙后期修炼中,无法突破自身魔障,堕落成魔的?更何况现在的魔王赢钩,魔法深不可测!
如若魔,妖两国联手。就算我们倾丽琼国所有半仙之力,也无法与之抗衡啊!
我们丽琼国,只有和西琼国结盟这一条路可走!这门亲事不可退!谦儿,你是皇子,保护丽琼国几十万生灵,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父皇,西琼国上上下下,也是修行正道的,与魔,妖两国不一样,除了联姻,或许还有别的办法能让两国结盟!”
“两千多年前,我和你母后出访西琼国,商榷两国结盟之事,西琼国的国王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便是要联盟先联姻。谦儿,当年的婚事,也是询问过你的。如今,叫我怎么说得出悔婚这翻话!”
“父皇,若西琼国的公主,亲自提出悔婚!您会同意吗?”
“如果是西琼国的公主,不同意这门婚事,要求退婚,那当然是可以的!”
“父皇,我会想办法让西琼国的公主亲自提出退婚。到时,就请父皇用别的方法,和西琼国结盟吧!”
皇上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摇了摇头,万般无奈道:“好,你若真的有办法让风夕公主提出退婚,我也就应允了你。”
“谢谢父皇!”谦白深深的松了口气。
“那这次西琼国公主来访之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父皇放心,儿臣会利用这次来访的机会,好好地和公主说清楚,让她把这门亲事退了!”
“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惹恼了公主,损害了两国的交情。若如此,必将置丽琼国于万劫不复啊!”
“父皇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你去吧!这几天好好安排一下公主的行程。”
“是,父皇”
谦白从议事厅出来,在附近遇到了一位翩翩美少年,俊美挺拨,满脸阳光。
是谦白的弟弟俊雅。
俊雅停住脚步,作了个辑道:“兄长,何事走得这般着急?”
谦白站住,稍作思索,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俊雅,过些时日,西琼国的公主风夕来访,你帮着安排一下他们一行人的衣食住行。”
俊雅道回:“兄长放心,这几日我便去打点。”
俊雅不足万岁。事事以皇兄马首自瞻。自是应允得爽快。
谦白心里有些忐忑,只希望能尽快和风夕公主解了这纸婚约。
几日来,丽琼国的都城为了迎接西琼国公主的到来,国民们都异常忙碌。
街道两旁扎满了花束,都城的大门口竟用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鲜花,扎起了一个硕大的拱门。可见这宫里对公主的到访,异常重视。
俊雅将长秋宫上下打理妥当,布置得焕然一新。准备迎接风夕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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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上下如此看重的异国公主来访,丽琼学院里的学生们自然个个知晓。
云伊伊她们也是好奇得不行,只听说西琼国的女人们生得美,究竟有多美?到那日一定要去通往皇宫的大道上去瞧个仔细,看个究竟。
在丽琼书院修习了六十个年头,她们都已经进入了修炼的第三个阶段。
于是便也变得比前面几十年都自由,一入定,短则几个月,长则一两年才出定。
而后再隔一段时日,再入定。于是中间便有了比较多的空闲时间。
在进入第三阶段的第四个年头,短短四年时间,谷雪便突破了玄空气第一层,真真是极有天赋的。
有了空闲时间,便又有了聚在一起的时候。
这日,谷雪到莀琦苑寻云伊伊。
前苑除了那侏飘飘洒洒的莣蒂,并未见人。
谷雪便往后苑寻去。
一眼便望见熠然独自坐在后苑的石登上,双手搭在池子的边沿,右手拿着一把鱼食,左手一点一点地捏起往池子里撒。
谷雪心如鹿撞,一抹红晕飘上脸颊。
她鼓足勇气,缓缓地走了过去,轻轻地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柔柔地叫了声:“熠然老师”
熠然转过头,洒然一笑,眼神却冰冷:“有事吗?“
谷雪将身子往熠然那面倾过去,将手窝成弧形,伸向熠然右手边,用软糯的声音,略带撒娇的口吻说道:“能和你一起喂鱼吗?”
熠然愣了愣。
接着便将手里的鱼食,轻轻倒在池子边沿,冰冷地说道:“你请”
然后站起身子径直走了。
谷雪伸长着手,愣在了原地,又羞又气。
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她气愤地朝着池子边挥起衣袖,将鱼食全部扫进了池子!
引来一群鱼儿争相抢食。
谷雪闷闷不乐地回到“莀芸苑”,她鼓起那么大的勇气,却白白受了熠然的冷脸。
不对,是个天大的羞辱!
“你不过是学院一个小小的老师,长我些年岁,比我多修炼了几千年而已!竟无视我到这般田地!熠然,你越是这般拒我于千里,我越是非得到你不可!”
她忿忿地拨出剑,朝着院里的琼花便“呼”地一下划过去,在半空中打了个花,嗖地插进剑鞘。
一片琼花齐齐落地,只剩数枝刀口齐整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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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丽琼国的国都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举国上下都知道今日皇子谦白的未婚妻,西琼国的公主风夕来访。
人人都想一睹这位公主的芳容,况且也没有几个人见过西琼国的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都非常的好奇。
谷雪,云伊伊,凌萱三人,从来都是以凑热闹为已任的,哪能不赶去围观呢?头一天便约好在学院大门口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