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没有睡多久,便被疼醒了。
她睁开眼,是熟悉的房间。
宋竟尧正在和大夫说着什么。
哭红了眼的尚轻颜跪坐在床前,一看见她睁眼,就出了声。
“王妃,您醒了!”
宋竟尧听见声音,三步并两步坐了过来。
他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你倒是听话,这么快就醒了。怕吃不到肉是吗?”
她现在浑身疼得要命,沁出的冷汗几乎要湿透了她的衣衫。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现在的模样,外衫尽数褪去了,只剩被血染红的里衣。
腰腹上的伤口被止血药包盖着。
右腿上的箭头还未拔出来,倒是没出多少血。
伤口都未处理,看样子自己的确没睡多久。
李安咬牙呼了口气,故意笑说:“好美的一张脸,好狠的一张嘴,好歹毒的一颗心。”
她尝试动了动,只觉得右腿一阵钻心的疼,牵着腰腹的伤也剧烈作痛。
“嘶——”
“别乱动!”宋竟尧拧着眉,幽深的眸子泛着冷意,“你伤成什么样子自己不知道吗,不会痛的?”
尚轻颜也手足无措地想制止李安动弹,伸了伸手,又放下了。
李安认命地叹了口气,阵阵涌上来的痛意让她不得不老实躺尸,困倦之意倒是没了。
只是头晕得很,估摸着失血过多导致了。
“大夫怎么说?”李安看着宋竟尧的眉目都快绞在一起了,牵着唇问道,“不会死吧?”
宋竟尧声音低沉,想责怪她太不小心,可是又张不开嘴。
都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若是他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定然不会……
“还有力气说胡话,肯定死不了。”他紧握着李安的手,用格外轻柔的语气说,“已经拿了药了,我替你包扎伤口。”
李安立刻拒绝,毫无血色的脸上蓦然出现了一抹粉红。
“有人~”李安难得娇嗔道。
她侧目看了眼跪坐在床侧的尚轻颜,一身一脸都是血,眼睛哭得跟兔子眼似的。
还好,这小祖宗的没受伤。
“害怕吗?”李安问她。
尚轻颜默默流泪,紧抿着唇,点点头。
李安想摸摸她的头,可是手被宋竟尧握得紧紧的,想抽都抽不出来,只能作罢。
她说:“你让喜鹊带你去君华苑洗洗,然后再拿身干净的衣裳换上。晚点我让十四送你回去。”
尚轻颜跪直了身子,连忙摇头,“不要。我不要回去。”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一直待在洵王府,也不合规矩啊。”
尚轻颜还是摇头:“我……我想留下来照顾王妃。若不是您保护我,我、我恐怕已经……”
她咬紧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两行清泪划过,冲散了她脸上的血迹,留下两道痕印。
李安无奈,“听话,改天我再让人送帖子过去,你还可以过来。”
她怕尚轻颜再执拗不肯走,补充道:“我现在真的很疼,已经要没力气了,你不想看我死吧?”
尚轻颜吓坏了,眼泪涌得更凶了,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珍珠般的泪珠四溅。
“那就回去。但是要守口如瓶,不能将今晚的遇刺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叮嘱着:“包括你的妹妹,尚轻彩。”
若是让那个混世魔王知道了,肯定会大肆宣扬,抓住这个机会,来伺机报复她。
她倒是无所谓,但是宋竟尧可不能被牵连了。
尚轻颜还想说什么,看着李安有气无力的模样,终究是忍下了。
她起身后,向宋竟尧行了礼,才出门去找喜鹊。
屋内只剩下李安和宋竟尧。
李安这才咧开嘴,笑着看着他,“你很紧张我?”
宋竟尧诚实道:“是非常紧张。”
他默声小心解开李安的衣带。
丝绸里衣瞬间如水般从她的肩头流泻而下,露出一大片白嫩娇美的肌肤。
原本白腻的胴体如玉雕的偶人,此刻却被血红点染,斑驳交错。
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
宋竟尧的脸上骤然冷了神色,心内微微一缩,指尖捏紧染血的衣带,克制着几近崩塌的情绪。
李安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相较于伤势,她似乎更在意此时此刻停留在她赤身裸体前是眼神。
虽不介意,但是,好……不习惯。
她歪过头,呶喋不休,试图转移男人的注意力。
“是不是流了很多血?”
“你害不害怕?”
“要不我让喜鹊来吧。”
“你矜贵着呢,估计做不来这种事……”
宋竟尧抬眸看她的脸,温和道:“以后,不许用自己的安危胡闹。”
他都快吓疯了。
放衙后,没有看见那抹欢快的身影来迎接自己。
想着有十一跟着,便没多想。
可是天越来越黑,依旧没有动静。
她虽然贪玩,但是不会在外面久留,尤其是晚上。
他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他带着十四,准备去乌衣巷那边寻去。
本来他不会走那条路的,诡异地感觉,让他挪不开步子,朝着那条巷子走去。
女人的抽噎声,刀兵碰撞声,皮肉绽开的声音……
宋竟尧薄薄的眼皮撩起,纤长的眼睫下眸光流泻,“算我求你的,好不好……?”
李安本来还想与他胡闹两句,一瞬间怔了神。
屋内通明的灯火下,她看着宋竟尧的眉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像原来那般冷漠清冷。
更多的,是和煦温文,恭顺文雅,清风玉树。
偶尔,还能看见他如孩童一般别扭的小表情,可爱得很。
李安抿唇笑着,抬手抚摸着他的眉骨,抚平他的眉头,应允道:“好。”
她风光霁月的小洵王爷啊,也在惦念担忧着她呢。
真好。
宋竟尧轻吻了一下少女的手指,目光沉沉:“会很疼,忍着点。”
李安很不想把这句话误解成其他方面的意思,但是真的很容易让人想歪。
她脸颊生红晕,热得有些不正常。
撇过头不看男人,喏喏道:“那你轻点。”
宋竟尧不愧是饱读圣贤书的人,心无旁骛地清理伤口,涂药,包扎,一气呵成,半点没有旖旎的心思和小动作。
不是说心悦自己吗?
这都没有反应?
李安看着宋竟尧额头渗出的密汗,心想他应该是被血腥的场面给吓到了,毕竟养尊处优的小王爷何时做过这种伺候人的活。
李安只觉得自己无耻,什么时候了,还有想看宋竟尧出糗的场面。
罪过罪过。
腰腹的刀伤处理好了,宋竟尧才吐了口浊气。
他擦了擦手上的血,看向了李安的右腿。
“这个会很疼。”
“那你陪我说说话,转移下注意力。”
“嗯。”
李安开口,“十一怎么样了?”
宋竟尧准备药包的手顿了顿,回道:“还好。”
“你别怪他,也别罚他。”李安见他脸色不好,解释道,“今晚来了两拨人,十一可没偷懒。”
“我知道。”
李安眯了眯眼睛,指尖勾着自己的身上血红的衣带,“不是一拨人。但是目标都是我。”
闻言,宋竟尧错愕看她一眼,“怎么说?”
李安大胆猜测,“第二拨人,应该是把我当成你,把尚轻颜当成我了……”
“啊——”
李安一声惨叫。
嵌入右腿的箭头被突然拔出来,不等血液涌出,男人眼疾手快地将事先准备好的止血包摁了下去。
李安: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