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丁大人短短时间就能做出判断,本候佩服之至。不过,丁大人可曾发现一件事情?”
“还请侯爷示下!”
“只要一说起案子案情,丁大人就双目放光,全身紧绷,上身忍不住稍稍的前倾,双脚稍稍的踮起,看来是乐于此道啊!”
丁世仓有些惊讶陈启竟然如此的观察入微,他自己倒是没有去注意这些,如今陈启一说,他才感觉自己似乎就是这个样子的,“下官身为一县父母官,保一方平安,职责所在,自然是要研究案情的。”
他回答得倒是中规中矩的,“丁大人可还记得四年前曾判过的一个伤人案?”
“伤人案?”
“苦主姓刁。”
丁世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突然间就明白了陈启想要说什么了,脸上也瞬间露出了一丝苦涩,这么多年一直待在禅县,他当然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案子了。这个案子的苦主姓刁,被告人姓夏,夏致远的夏。
“过去的事情,提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了,重要的是面向未来,想一想,你未来想做什么。有时候放弃一些固有的东西很难,但也许你勇敢的放弃了,未来得到的会更多。当然了,你也有可能会就此失去所有。”
丁世仓还是有些诧异的,年纪轻轻的清河候,说话为什么会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呢?自己怎么会觉得像是在听长辈的循循善诱呢?
“寒窗苦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权势,为了能光宗耀祖,还是为了能造福一方百姓呢?有人怀才不遇,有人却能大展宏图,为什么?怀才不遇者,有人安之若素,有人却心有不甘。”
“大展宏图者,有贵人相助?善于阿谀奉承?还是说他付出了别人看不到的努力呢?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必然是舍弃了一些东西,才能换回他的大展宏图的。比如亲情、友情、心爱的女子、崇高的气节、曾经的理想等等。”
“没有人会那么轻易的得到什么,或是轻易的舍弃什么,问题在于,你得到的,是不是比你舍弃的,更让你的心里感到满足。丁大人,天色将晚,早些回去吧!”
刚说完一大堆大道理,突然间就赶人了,未免让丁世仓觉得有些意外了,“侯爷?”
“本候不想勉强丁大人,丁大人可以回去先想想,千万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决定。明日一早,本候还在这里,若是丁大人想清楚了,本候还是会在这里等丁大人的。丁大人,请吧!”
陈启已经端起了茶盏,丁世仓只好告退了。陈启知道,丁世仓一定会来的。
能高中一甲进士第七名,绝对不会是普通的人,最少在学问上,丁世仓必然不凡。但他又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迂腐的人,是不会在命案发生时,首先知会的不是他的上官,而是自己的。
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禅县一待就是七年,不得寸进,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真的没钱去疏通关系,而是因为他得罪了人。他算是前朝的官员,夏家却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他完全没有升迁的机会,也可以看出四大家族的势力,非同小可。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明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前途无望,他还宁愿待在这小小的禅县,必然也有他心里的坚持,那就是他还想为百姓力所能及的做点事情。陈启甚至可以想象,七年前,甚至是四年前,丁世仓的样子,和曾经的自己,有些相似。
愤世嫉俗,自以为能一展拳脚,却撞在了现实的这道墙上。自己选择的是颓废,或者说是一种淡然的态度。而丁世仓,很显然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虚与委蛇,不再去硬碰硬,却也不去参与到那些龌龊的事情当中。
陈启也想到了丁世仓为什么会先知会自己的一种可能,那就是丁世仓也看出了案子的蹊跷之处了,他不想卷入其中,却也不想冤枉了好人,这才会先知会自己的。说好听是识时务,说不好听,那就是推诿了。
这是一个有些矛盾,却又有自知之明的人,有他内心的坚持,却也有他处事的圆滑。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的就做,认为自己没那个权力去管的事情,他就往外推。他想好好的活着,却又不想放弃自己心中的理想,只能选择这种折中的方式来无奈的活着了。
会叫的狗不咬人,丁世仓却是一头关在牢笼中的猛兽,陈启甚至可以想象到,一旦把这头猛兽放出来,他会咬伤多少人。他现在苦恼的反而是,自己要是真的把这头猛兽给放出来了,将来能不能控制得住他。
他有些头疼,晃了晃脑袋,干脆不想了,反正这个时候,自己确实需要一头猛兽的存在。
“虎子,回家了!”
“侯爷,还没到点呢!”
“到个屁点,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飞虎堂有一个后院,孙大东、仇老酒和巴福,就先住在这里了。韩虎是陈启的贴身护卫,这一段时间,除了军营,大部分时间,也都是住在陈家的。
舒娟的肚子,已经鼓了出来,陈月桂和何五月,没少往她那边跑,陪着她说说话。吴雨珊还是老样子,除了每天教教书,余下的时间,便都待在院子里,自然也免不得和舒娟碰面了。好在,难得的是,她竟然和舒娟也有话说,说起来还没个完。
陈大河总算是恢复了不少,不再那么的颓废了,他眼下的职责,就是做牛做马,反正吩咐他什么事,他就做什么事。只是原本就老实巴交的他,话反而比以前更少了,也没见他刻意的去讨好舒娟,和吴雨珊的关系,也平平淡淡的,如同陌生人一样。
阿妹是几个人中,学习最为刻苦的,似乎是要用刻苦去忘记徐行简这个人了,陈启有些心疼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让一向没心没肺的二旺,多多看着她了。
侯一清依然没有什么消息,时间越长,陈启就越是担心。只是他也明白,没有侯一清的消息,对自己来说,就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