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相,你不觉得河阳王最近,走得有点太急太快了吗?小小年纪就已经封王了,是不是过几年,朕就应该把这皇位也让给他了。他毕竟年轻,再不打压雕琢一下,他岂不是要上天了?”
李颌看到了丁维眼中的惊讶,却也不以为意,“至于谭宗明,他不想答应也不行。韩琦以接手紫阳关为名,大可将三万边军,绕路从秦河至紫阳关,汲州守军,全由韩琦统帅。至于邢州守军,本就驻守清河县,不过是回驻地罢了,谭宗明一介文人,根本就看不出其中蹊跷。”
“到时候,也就不怕他不答应了。他要是不答应,朕就断了他的钱粮,河阳数百万人,朕看他如何安抚得了。纵使他想要反复,我大晋有紫阳关在手,大可退入紫阳关,并无大碍。那个时候,恐怕也不用朕派兵打他,光是缺粮,就足以让河阳自顾不暇了。”
“皇上三思!”
“三思?”李颌看着丁维,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来,“丁相,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怎么说,让这么多的河阳兵待在他们熟悉的地方,总是不让人放心的。朕之前还以为,就让河阳王从河阳流民中招募一些人,这些人,多少总是会感恩我大晋的。”
“若只是一两万,那也就罢了,一下子来七万河阳的子弟兵,让人不得不防啊!你可想过,等河阳恢复过来时,这些人要是有了异心,从牢里把谭宗道给接出来,那终究会是一个极大的后患的。朕可不想到时候让我大晋的子弟兵,无谓的再多流血。你明白吗?”
丁维知道,皇帝这是已经铁了心要这么做了,人一旦对某个人有了猜忌,就很难再消除了。其实,他更知道,皇帝对河阳的防备,更多的就是对河阳王一个人的猜忌。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不该建议皇帝给陈启这个什么狗屁的河阳王。
他的初衷,其实就是想让陈启可以在河阳先站住脚跟,为大晋将来夺取河阳,打下坚实的基础。如果一切按照自己的推算,一步步的发展下去,那么,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他完全相信陈启能够帮大晋打下一片江山来。
只是,当一切都来得太快,让人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事情就出问题了。镐城、紫阳关,甚至是整个河阳,这些都是大晋想要得到的,但哪怕只是一处,大晋都要费上无数的力气,才有希望得到。
这么大的一块肥肉,就这样从天上砸下来了,就砸在他李颌的面前,将他吓了一跳,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了。当他确认这是真的的时候,想到的,也必然是将这块肥肉放到自己面前的人,那就是河阳王了。
年纪轻轻,初出茅庐,从一个没人知道的穷苦少年,一个女山贼头子的小相公,到闲散的清河候,再到一朝封王。祁山火药包,一战成名,几十万北胡大军,仓皇而逃;汲州一战,几乎不费一兵一卒,杀敌十数万。
再到燕南抢马,搞得已经拿下了紫阳关,就要灭掉谭宗道的张常山,不得不回师解救,马没抢回去,还把手里的紫阳关还给了谭宗道。接下来,一万精骑,夜袭张常山的军营,烧掉张常山本就不多的军粮,不仅解了紫阳关之围,还让张常山不得不退回燕南去。
这都算不得什么,因为他竟然让谭宗明心甘情愿的绑了谭宗道来请降,不管是镐城,还是紫阳关,甚或是河阳,都唾手而得。这一切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快到丁维都觉得,要是自己坐在皇帝的位置上,也肯定会有所忌惮的。
所以,皇帝宁肯做最坏的打算,宁肯承受再失去河阳的可能,也不想让河阳王从此坐大。一个有一万兵就能叱咤风云,建功立业的人,如果他手上有了七万兵,谁都不敢想象,他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下去吧!让河阳王,尽快回来,就说朕要在中秋举行庆典,为他道贺,也为河阳王府揭牌!他家里不是拥挤得很吗?夏家的宅子还空着,就给了他吧!你让人稍事修葺一下,中秋之前,必须入住。”
“知道了,皇上!”
有些事情是不能挽回的,皇帝毕竟是皇帝,金口已开,自己又能反驳些什么呢?
······
陈启回到河阳府城时,流民明显多了许多,城门边,也搭起了临时的粥棚了。他从粥棚外牵马而过,隐约见粥棚里一人,青色长衫,在无数人中,是那么的显眼,让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这人似乎有些脸熟,只是粥棚的阴影,让他无法完全看清那人是谁,他能够肯定的是,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没见过,却又觉得脸熟,这难免就有些奇怪了。
“王爷!”
“谭大人!”
他听到声音转头时,是谭宗明来接他了。把马交给了身后的韩虎,他站在了街边,挥手让身后的人先过,韩虎倒是留下来了。
“王爷,怎么样?”
“张常山已经退回燕城了,等过些日子,稳固一下封县的防御,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那就好!”
“不大好!我担心,会有大量的燕南百姓过河,不管是对封县,还是整个闾州,都是个麻烦事。谭大人,你手上可有适合的人选?”
“适合的人选?”谭宗明略一思索,终于开口了,“倒是有一个,刚刚运送了第一批粮食回来,宗明原想留他在身边帮忙的,他去闾州,倒是合适。”
“哦!是哪位先生?快请来一见。”
“王爷稍等!”
陈启的脚步停下,谭宗明却已经转身向着城门口而去了,从城门洞看出去,可以见到他是进了粥棚了。不一会,他转身出来,身边跟着一人,陈启能看得出来,正是自己方才见过的那个身穿长衫的人。
光线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人越走越近,陈启可以看清楚一些了,这是一个比起谭宗明年纪还要大些的中年人。陈启可以确定,自己对这张脸有印象,但却实在是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