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过后,整个落霞宫一片狼藉,观景台也因山体垮塌,从此不复存在。
幽语与忆敛在跟随夏侯懿追逐邓之伦的途中,因山体爆炸引发垮塌而被落石砸伤,多多少少伤得不轻。由于要收拾残局,两人来不及多加休息,便加入到清理战况的队伍之中。
这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
原来这次偷袭,京城的皇帝一共派遣了一千人前来协助邓之伦,其中不乏有武功高强的宫中影卫以及镇守边关的将军、校尉。这一千人均带着弓弩、短刀,原以为与「落霞宫」中的细作联手,必能控制「落霞宫」使其换了主人。哪知千算万算,算漏了夏侯懿会神功大成,所向披靡,使得这一千人在他面前犹如蚂蚁一般,毫无作用。
「落霞宫」位于虞雾峰之中,四周山峰林立,雾气环绕,易守难攻;想要顺利进入,必须有人里应外合才行。所以,夏侯欣真真是做了一件蠢事。
降云殿,后殿,主卧房。
夏侯欣正跪在夏侯端木的床前,哭诉着自己所做的错事,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女儿很爱慕邓之伦,这......父亲母亲,你们是知道的!”
林瑾雯坐在夏侯端木的床边,回头看了一眼满脸失望的丈夫,只觉心塞。
夏侯欣擦拭着自己脸上的泪水,悔不当初:“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我在听雪楼内睹物思人,突然身后闪进一个黑影,我以为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影卫,仔细一看,居然是死去的邓之伦。
起初,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他突然拥抱住我,那温暖的身体,那熟悉的气息......
他说,我并不是父亲的长女,是大伯夏侯端炎的独生女。而这「落霞宫」宫主的位子,本就是传嫡传长的,是父亲您当初用了不正当的手段从大伯夏侯端炎的手中夺来的,也间接害得大伯郁郁而终......”
夏侯欣心虚得看了一眼自己的老父亲,继续说道:“他说父亲您为了弥补过错,收了大伯的独生女做长女,同时也成为了「落霞宫」的大小姐!”
“哼!”夏侯端木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他倒是会扯谎,说得有头有脸的......最重要的是你还信了......我与夏侯端炎并非亲兄弟,他只是夏侯家的养子而已!而夏侯端炎也没有女儿,只有一个养子,这个养子就是邓之伦!”
夏侯欣知道自己错了,心中委实歉疚,哭诉道:“女儿只是太爱他了!他假死这两年,我日日夜夜睹物思人,从未有一晚睡过一场踏实觉,每每皆被噩梦惊醒......他那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幻觉,直到拥抱着他那具温暖的身体,我才肯定,这个人是真实的活人!”
一个枕头从夏侯端木的手中飞了出去,砸在了夏侯欣的脑袋上,怒骂道:“真是蠢货,都一把年纪了,满脑子竟是一些情情爱爱!”
夏侯端木不想听夏侯欣说这些,他只想知道为什么邓之伦还活着:“邓之伦怎么还活着?你亲自给他穿的寿衣,他是死是活,你不清楚?”
“那尸体,身形相貌委实与他太像了,我......”夏侯欣将枕头抱在怀里,细细说着:“他跟我说,他两年前在外遭遇伏击,其实是被您下的手,原因是他知道了您的秘密。后来,他被皇帝身边的人所救,为了避人耳目,便找了一名将死之人,然后再易容成他的样子,以此来骗过众人......
这两年的时光,也让他变成了皇帝身边的得力之人,所以他才会带领着一千名弓弩手前来偷袭。”
“那你父亲与你弟弟中的是什么毒,你可知道?”林瑾雯也不想再听夏侯欣说什么,此时她最关心的是她丈夫身上的毒:“你可有解药!”
这么一问,夏侯欣更惭愧了:“我只知是蛊毒,具体是什么,就不知了......他知「落霞宫」本就善于用毒,所以就放弃了普通毒药,采用了蛊毒!蛊毒不易发觉,更不易解。”
林瑾雯紧接着问道:“那你们是如何下毒的,为何我一点都未察觉?”
“都是我出的馊主意!”夏侯欣只觉自己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什么?”林瑾雯不明所以。
“那时,在皇帝的协助下,找来了制蛊高手研制蛊毒。”夏侯欣小心翼翼地说着:“为了不让他人发觉,我便透露了夏侯家的纯阳内功心法,制蛊人就通过这内功心法,研制出了一种新型蛊毒,只会让父亲与小弟中毒,且不易察觉!”
啪!一个巴掌朝夏侯欣的脸上打去,将夏侯欣打倒在地,捂脸痛哭着。
林瑾雯指着夏侯欣怒斥着:“他们怎么样也是你的父亲与小弟!若他们真与你无血缘关系,多年来的养育与陪伴总不是假的,你居然这么狠心......你!”
林瑾雯情绪激动,又晕了过去,还好站在他们身旁的夏侯懿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母亲!”夏侯欣惊呼,只觉自己真真是猪狗不如。
夏侯懿将老母亲扶到软塌上躺好,然后拇指掐人中才缓过来,缓过来后便转头不再看夏侯欣。
“父亲!母亲!”夏侯欣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道:“女儿自知罪孽深重,只求一死,予以偿还!”
又一个枕头飞了过来,砸在夏侯欣的脸上,夏侯端木怒骂道:“你以为你死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死了那五百多名影卫就能死而复生吗?你死了就可以当这事从未发生过吗?夏侯欣,你想的太简单了吧!”
夏侯欣此时已哭不出来,呆呆地坐在地上暗自垂泪。
“死是最好的解脱!”夏侯端木扶额思索着,最后说道:“我会将那五百多名影卫葬在一起,你就日日去他们的坟头惭悔,三年为限。三年后,你就回你的听雪楼常伴清灯吧!”
“是!”夏侯欣点点头,她也知道死是最好的解脱之法,但她的罪孽深重,连死都不配。
林瑾雯躺在软塌上,听着丈夫与大女儿的话语,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漏掉了:“书悦、华之、语堂,她们是否知道你与邓之伦的所作所为,是否参与了这次偷袭?”
“!”夏侯欣心中一惊,望着老母亲连连摇头,说道:“这一切都是我与邓之伦悄悄做的,他们并不知晓,更不知他们的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今日临走之时,骗他们喝下了迷药,把他们关在了密室里。”
林瑾雯越听越心塞,为何自己的大女儿会变成这样:“你可真是会做事......”
这时,前往观景台山崖下寻找的影卫回来了!
“回宾禀宫主、少主!属下等人去崖下寻找,并未找到邓之伦的人影!崖下有一条宽阔的河流,许是被河流给冲走了!”
只见夏侯懿赶紧问道:“那你们有没有看到一名身材娇小,瘦骨嶙峋的影卫?”
“……属下等人并未看到,崖下除了河流,就是碎石了!”
夏侯懿面上一愣,心中一沉,只觉是凶多吉少了,不免觉得一阵惋惜,想着那影卫机灵、忠心还护主,这样的人委实难找,真真是可惜了。
一旁的夏侯欣也听得真真切切,心想:若是邓之伦死了也好,这么一个满嘴谎言,心思歹毒之人,活在世上只能是个祸害,死了就清净了!
经过这次动乱,林瑾雯对墨安的成见减少了不少,至少墨安的忠心是天地可鉴的。她本想着若这次动乱能平安过去,墨安留在自己儿子身边也不是不可以!但似乎老天不愿成全,山体垮塌,坠落山崖,被河流冲走,能活下来,难!
她也看得出,那墨安与她的小儿子确实有缘!
夏侯懿因修习《天觉神功》将墨安忘记了,按理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即使再见上面也不会有什么火花。可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她的儿子神功大成之后,与墨安再次相见便又记住了她,这不是有缘还能是什么!
可惜......林瑾雯心中一惊,心想,若是小儿子有一天突然忆起了墨安,想起了与墨安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却发现人已不在了,会怎么样?又疯了么?
林瑾雯不敢想象,她受不了儿子再次疯癫,若是又疯了,就真真再无人可相救了。看着一旁宛如谪仙的儿子,林瑾雯觉得,有可能忆起来的机率不大,毕竟前面修习者的两人,也没一个是忆起来的。
“懿儿!”林瑾雯呼唤着自己的小儿子。
“母亲,怎么了?”
林瑾雯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你先送你的大姐回听雪楼,将你的侄女侄儿们解救出来,再说吧!”
“是!”夏侯懿未加思索,扶起瘫软在地的夏侯欣,离开了。
林瑾雯见儿子离开了,便立即呼唤道:“幽语!”
“在!”幽语虽受着伤,但腿脚的速度却丝毫未减。
“你去将墨安的档案全部销毁,并叮嘱全宫所有人不得再提起墨安这个名字,只当她是个禁忌!特别是木犀院,若是不行,就将里面的影卫仆人全部换掉!”
幽语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墨安也是有功之人,这样将其在「落霞宫」中除名,着实让人太难以接受了。于是,幽语破天荒问道:“夫人,这是为何?”
林瑾雯也诧异幽语的反应,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质问道:“幽语,你什么时候,开始多嘴了!”
幽语暗自叹了一口气,答应道:“是,属下遵命!”
幽语走后,夏侯端木开口问向自己的妻子:“你为何要幽语做那些?”
林瑾雯只是摇摇头道:“「落霞宫」又出了一个痴情种,我怕他突然忆起之后,接受不了,我怕......”
虽然林瑾雯未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但夏侯端木明白她说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