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知败局已定的李潮,眼神中却是看不出有丝毫的沮丧。
……
当初早已不再年轻的他,被皇上从边关清风城,召回坊宁,这是皇上念他年迈,又曾为大夏戍边多年,特意给予他的清闲差事。
而同样生在将门的他,也打小便知,这为将者,当为国征战,何须马革裹尸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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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李潮被召回坊宁之日,虽知是皇上恩典,可心中却难忍落寞,在他心中,军人自当死于边野,无战可打的将军,便是品阶再高也毫无意义。
……
因此当李潮得知那萧鸿的伐夏文书之时,他是既激动,又痛苦。
他激动于半百老将,终有用武之地,那杆随他征战多年的老枪,也终能再次焕发光彩。
可他也同样痛苦,萧家于他而言,便是昔日的并肩同袍,如今萧家要反,坊宁必有一战。
行忠,李潮将与曾经的同袍,对阵沙场,行义,便是让其愧对皇室厚恩。
可最终李潮,还是选择了忠心夏氏,这也注定了,他与萧家军血战坊宁的事,无可避免,
……
对李潮来说,大丈夫既已立誓,效忠皇室,便再无退路,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他也绝不后退半步。
……
十年悠闲守坊宁,难凉心尖热血。
李潮年轻时的万千豪情,此刻再次涌上心头,那手中的飓风枪,也由于握得太过用力,而兴奋的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几名萧家军将士,发现了混乱之中,那持枪而立的老将,二话不说,便冲杀上来。
李潮转头望去,那眼中满是战意,完全将萧鸿给他带来的震撼抛到了脑后,脚掌上的剧痛,此刻也淡去不少,提枪朝着人群攻杀而去。
……
就在李潮在城墙上,疯狂杀敌的同时。
那城中早已等候在离城门不远处的三千坊宁铁骑,也都齐刷刷抬头,看着城楼上那不断落下的敌军和同袍的尸体。
他们手中的缰绳握得很紧,不少人眼眶都是湿润的,因为那城楼上正在厮杀的,那掉下来的,可都是他们的军中好友,手足兄弟。
但哪怕他们现在无比渴望战斗,没有军令,他们也只能在这等着。
而可以指挥这支三千铁骑的将军,此刻正抬着头,死死盯着那城头上,写有夏字的将旗上。
……
因为在萧家军攻来之前,坊宁铁骑的领兵将军夏韩,便已经接到了李潮的军令。
待见城头那夏字军旗摇动之时,便是李潮战死之时。
到那时,夏韩可自主决定去留,是开城死战,还是弃城逃往平化城,助平化守军守城。
……
而李潮之所以这般下令,只因夏韩乃夏氏族人,李潮自知坊宁兵少将寡,若无援军,断然守不了太久。
而夏韩的父亲曾在李家为难之际,出手救过李家。
如今夏氏夏韩一脉,只剩他一人,李潮实不忍对其下那注定送死的,死守军令,又无法接受将士在自己面前,弃城而逃。
所以让夏韩统领骑兵,待自己死后,便可自由选择。
……
城墙之上,杀声震天,李潮和萧鸿也再次战到了一块。
面对萧鸿,李潮本就不敌。
加之李潮早已不是全盛之年,又被一直压着打,体力很快就有些跟不上了。
但即便如此,李潮也依旧未曾放弃,奋力挥枪,拼命防守。
可不知不觉间,他还是被萧鸿压到城墙边上。
……
“将军快看,那是李将军!”
一骑兵将士,指着城头上李潮艰难防守的身影,急乎道。
夏韩抬头看去,紧咬着牙,他怎会看不出,面对萧鸿,李潮如今便是勉强防守,都已是非常困难。
可夏韩收到的军令,是在这等待,直到夏字旗摆动,他才可以下令。
如今夏字旗未动,便是夏韩心中再是焦急,再是愤怒,他都只能忍着。
……
而城墙之上,正在与李潮厮杀的萧鸿。
面对已经渐渐力衰的李潮,萧鸿依旧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当然,对于年龄比自己长,又是爹爹旧友的李潮,萧鸿打心底里是敬重的。
可厮杀既起,就已经再无退路,萧鸿若是对他手下留情,便对不起今日惨死的萧家军将士,也是对这铮铮铁骨的老将军的侮辱。
所以萧鸿的每一枪,都用尽全力,这是对李潮的认可,也是对一个军人的尊重。
……
厮杀之中,萧鸿又是一枪,角度极其刁钻的挑枪,这一次,竟是将李潮的飓风枪打得脱手而出,直直落到城下。
……
等在城下的夏韩,一直注视着李潮和萧鸿的战斗,他亲眼看着,李潮的飓风枪,脱手而出,掉落下来,直直扎进城下的黄土之中。
见到此情此景的夏韩,那握住马绳的手,都已是愤怒的颤抖起来,他并不像李潮,与萧家有旧。
对他而言,萧鸿的身份非常简单,就是那造反的贼人。
而李潮的身份也很简单,亦师亦友,胜似父亲。
……
李潮的落败,飓风枪的落下,已然将夏韩的怒火完全点燃。
愤怒使得夏韩,在没耐心等到旗帜飘扬。
他将手中长剑,收回剑鞘,而后上前拔出飓风枪,勒马高喝。
“把城门给我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