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关头的厮杀声渐弱,已是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
三千甲士攻天门,独有百骑归城去。
这一战,钱昌派出的攻城部队,伤亡二千八百余人,就是依仗天门雄关固守的萧家军伤亡也有千人之多,
要知道这还是攻城将士急缺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可见此战之惨烈,更可见攻城将士搏命厮杀的威力。
……
而连续的关头恶战,让李常清理关北石块、尸体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他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兵力,巩固城防。
这让本就劳累过度的萧家军将士,更加疲惫不堪。
……
站在关头,看着关外狼狈退去的百十余人,李常的眉头紧皱,在方才战斗中存活的俘虏口中,他已经明白了钱昌派来的这些将士,为何如此卖命,皆是因为那个在城下毁他退兵大计的女人。
但自幼饱读诗书,熟识兵法的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如今钱昌有了潘家钱粮上的支柱,可多次攻城,却每次派兵不足五千,
可李常很清楚这近乎自杀式的攻击,绝非钱昌心血来潮,毕竟从钱昌刚到关前的佯攻,再到离城不远处扎营,还有最后的多频次攻城,
这些都不难看出,钱昌并非酒囊饭袋,因此他绝不会在潘慧面前,把钱花得如此随意,更不会在临时集结起的将士面前,让这么多人白白牺牲。
所以李常坚信,这两天的战斗,都在钱昌计划中,而潘家的财力就是这精心布局的核心所在。
可钱昌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李常还真想不出来。
……
简单的清扫了战场,时间已近午后。
这一日的太阳似乎格外的毒辣,空气中都可以隐约看到那升腾起来的热浪,当然还夹杂着关北尸体腐烂时散发的腥臭。
……
而李常依旧站在关头,他向着关外凝望了许久,却仍不见钱昌大营有兵马向着景阳而来,这与钱昌近日攻城的规律有些出入。
……
“军师别看了,休息会吧,别说我们不想打,就是他们,估摸着也不想来,毕竟他们这两日伤亡可是近万啊,军心早就给我们打没了,加之今日烈日高悬,酷热难当,就算潘家再有钱能出得起天价阵亡抚恤金,将士们也不至于选这种天气来送死。”
李常一旁的张将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写着疲惫,却又多了一抹得意,这几天数他杀敌最多,自然多了几分傲气。
而李常闻言,却并没回话,只是转头环顾四周,他这才发现平日里最是豪迈且意气风发的张将军,已是满身血污,脸上满是泥垢,那关头站哨的将士们,更是多有杵着长戟昏昏欲睡的,显然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见到这一幕,李常突然浑身一颤,他似乎突然就解开了钱昌攻城的谜题。
……
而看着李常露出的震惊表情,张将军再次开口:“军师,何故愁眉不展,又何故惊慌,这几日我们打的可全是胜仗啊,
难道是因为将士们看着有些懈怠?
军师这怪不得他们,今早他们不才打了一仗,又清理了周围的尸体,有些疲惫很是正常,要不,我这就去换一批将士来换防?”
“不必了张将军,我愁的可不是这事,再说现在也没人可以换防了。”
“没人换防?军师,我们军中数万人,难不成都没休息过吗?”
“休息?张将军难道你还没闻到空气中那淡淡的恶臭吗?”
“早就闻到了,但这和换防有何关系?”
“关系大了,这恶臭说明关北的尸体已经腐烂,而我们在关南头都可以闻到,何况在关内的将士们。
加之关北一片废墟,将士们全在关南,这几日不知多少将士被挤得只能睡在大街上!
况且在这等恶臭的条件下,本就难以入眠,但他们还得随时准备增援,再这样下去,他们便是精钢铁骨也受不了。
而我们自从攻打景阳关以来,又几时好生歇息过,
现在全军皆是疲劳之师,就算将昨晚没有任务的将士换防来关头,只怕情况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李常长叹一声,重重的出了口气,数日的高强度指挥作战,已然让他忙碌的忘记去留意身旁将士的状态。
今日烈阳高照,钱昌意外的没有派兵来攻,这才使李常注意到了这一点。
也直到这时李常才算真正明白过来,原来钱昌不惜每日发放天价抚恤金,也要派人数次攻城,损失这么多将士,为的就是利用此刻景阳关内的特殊情况,来拖垮萧家军。
而同样连战数日的张将军,听到李常的话,这时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爽朗笑道:“军师莫慌,这还不好办?
我们只需将城中兵力一分为二,再各分数队交替休息,城中人人用浸水的湿布捂住口鼻,这样不就可以昼夜不停的清理城中石块和尸体了吗?而且还能兼顾守城应战,也可让将士们多批次休息。”
听到张将军的话,李常无奈的摇头笑了笑:“你说的,我又何尝想不到,只是张将军,且不说这浸水的湿布,只要时间稍长,便会将恶臭吸附在上面。
就是这兵法无常,我们都无法简单的将兵力一分为二,因为我们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钱昌是否会倾巢而出,所以关南时刻皆需重兵把守。
何况关北犹如废墟,恶臭异常,且巨石甚多,谁都无法坚持太长时间,所以关北同样需要大量的兵力,来尽快清理出来,才能免生疫病。
但偏偏景阳关狭长,战事一起,负责清理的将士很难及时增援过来,所以就算分兵,南北兵力配比,也很难把握。
哎,当初天时地利人和,我已占尽其二,本想集中所有兵力一口气解决关内之事,再出兵攻占九城,可偏偏独独算漏了岳池之妻——潘慧。
如今一步踏错,步步错,我们已经失了先机,此刻若是还想守住景阳关,就只能看将士们的毅力还有天意了。
毕竟这几日,虽日日皆有战事,可我依旧派有三千人清理关北,只待关北门前巨石散尽,关中污垢能够运出关外,这景阳关仍旧牢不可破。”
“军师心思细腻,已想到我前面不知多少东西,末将惭愧,
不过军师大可放心,我们萧家军个个能抗,当初在寒州大雪连天,天寒地冻的,就是伤口都能起冰溜子,将士们也都抗过来了,这景阳关的情况可比那好上不少。”
“这我自然相信,不过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告诉将士们,自今日起,每日每人可多领一两白银。”
“军师,这一日可就上万两白银了,我们可没这么多现银啊,再说世子能同意吗?”
“张将军,出师前萧鸿世子可是说过的,军情定夺一切皆听我的,况且殿下既让我领兵攻打景阳,自然不会多言,
而这钱,等到日后我们攻下九城,自然可以轻松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