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这场雨每下一个时辰,对萧家军而言都是煎熬。
两日之后关内的雨水,便是已及腰腹,关内但凡高一点的建筑都已被萧家军的将士所站满,人人面色憔悴。
腥臭的环境,病患的呻吟,在水里泡的发白的皮肤,无一不在摧残着这支西北门户铁军的神经。
越来越多的人倒下,他们虽没有倒在钱昌军的利刃之下,却倒在了疫病之中。
……
李常脸上的伤,如今也因阴湿的环境而发炎溃烂。
不过好在他并没有与将士们一道,长时间泡在水中,所以疫病还未曾袭扰他。
……
看着那低矮房头湿透全身的将士,看着那连军医都不敢轻易进入的疫病隔离之院落。
此时的萧家军再无来时的意气风发,十之五六或轻或重皆有染疾已然失去了战斗力,更有一成永远的闭上了双眼,把他们血肉留在了天门。
……
“苍天啊!苍天无眼呐!
你为何要助那无道昏君,损我万千血性儿郎。
老天爷难道你看不到那上都之境横行的贪官?难道你眼下就没有那些活在水生火热中的百姓吗?
难道你看不到那萧家九代戍边血染沙场?难道那赤胆忠心爱民如子的萧王爷,就该被他拼命守护的皇上残忍截杀?
你下的这哪是雨?这是数以万计大夏同胞们的血泪啊!
悲哉,痛哉,天不助我,反助贼人当道!”
站在窗前看罢关中惨相的李常,再看向那依旧黑云避日的天际,指天怒斥,而后突觉心头一痛,吐出一口血来,踉跄后退,跌坐回凳上昏厥过去。
……
待到有人发现李常昏迷,已是三个时辰之后的事。
那时天上乌云散去,露出许久未见的蓝色,一缕温热的白芒洒在恰似一潭黑水的景阳关。
神色激动的张将军,顾不得敲门,便匆匆推开了李常的房门,正巧见到昏迷中嘴角带有血渍的李常,大惊失色!
“来人,快!快去把军医请来。”
……
又过了数个时辰。
李常方才从昏迷中醒来。
“军师,军师你可算醒了,你知道吗?天晴了,晴了,我们熬到头了!”
昏暗的烛光,摇曳着张将军的脸庞,李常晃了晃脑袋,眼神空洞的看着脸上焦喜参半的张将军,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其他几位神情复杂的将军,半晌没说出话来。
“什么情况?军医你快来看看,军师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
“几位将军稍安勿躁,近日外有强敌伺机而动,内有疫病肆虐,加之连日阴雨,军师创口溃烂本就需要歇息,却又日夜当心,身心皆损,
今日还动了心火,好在淤血已吐,心中郁结稍舒,
只是现在刚刚醒来,自然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稍些片刻,且让我将这碗调气活血的汤药给其服下,应当就能说话了。”
军医说罢,转身接过将士手中早已熬好的汤药,给李常服了下去。
一碗药下去,李常的面色略微有了些血色,眼神也似恢复了些神采。
“军医医术精湛,一碗药下肚,军师便有了起色,厉害啊。”张将军见状激动道。
而闻言的军医,却是长叹了一口气:“哎!惭愧啊惭愧,这几日不知死了多少将士,老朽何德何能,当得起医术精湛四字。”
“军医这地气候古怪的紧,加之疫病爆发,且药材稀缺,绝非军医之过,只怕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
然而就在李将军出言安慰军医之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却从李常口中传了出来。
“传令,撤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