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周围所有的人都是这样一副低着头的样子了。
陶缘看着桌上的一男一女,十分的投入,一看就是用了药以后得结果。
再一联想到慕容彦的身体状况,倒也是不奇怪他会有这样的举动了。
对于慕容彦来说也不过只是视觉上的刺激,可对于下面的这些官员来说,却是身体全方位的刺激。
也难为这些官员了,不仅要操心国家大事,还要在这里受慕容彦的侮辱。
陶缘在这群官员中间找了找,并没有发现谢雨昭的身影,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在殿内的慕容彦开口了:“众卿家这是怎么了?谢府的宴会你们个个都能准时出席,孤办宴会你们就一个都不来。今天这场宴会可是为你们专门加办的,一个个都给孤把头抬起来看个仔细!”
说到最后,慕容彦直接就把手里的酒杯扔到了大殿正中。
官员个个把头垂得更低了。
整个大殿里就环绕着那些靡靡之音。
慕容彦看着下首的官员们个个低着头,心中火气更盛,直接跑到大殿上,抓着离他最近的官员的下巴:“快给孤把头抬起来,好好看看!”
抬了一个官员的头后,又放开去抓另一个官员的下巴,强迫他们把头抬起来,把目光转移到大桌子上。
越是强迫这些官员,慕容彦的脾气就越暴躁。
脸上的黑气也是越来越重,已经看不到丝毫的龙气了。
陶缘看了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
慕容彦脸上遍布黑气,其实早就应该是死人的面相了。
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可以控制住这些黑气,让慕容彦如今还能好好的活着。
怀着疑问的陶缘离开了王宫,往谢府的方向走去。
谢府看上去比王宫还热闹多了。
而且谢府上空还是澄明一片,算是这都城里唯一的净土了。
陶缘隐去了身形,出现在谢府的大门口。
就看到谢雨昭身边的小厮正焦急的从府里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须发全白的老头。
“你家少爷这是操劳过度,心气郁结。老夫的药最多也只是能缓解,最重要的还是要谢公子放宽心,多多休息!”
“多谢薛大夫!”小厮恭敬的把大夫送出了门外,就把大门关了起来。
陶缘就趁着这个空档走进了谢府。
跟在小厮的后面,熟门熟路的进了谢雨昭的房间。
小厮推开房门的一刹那,陶缘差点被房间里的药味熏得显出他自己。
在门边深呼了几口气后,才慢慢往谢雨昭的床边靠近。
谢雨昭被埋在一堆被子中间,脸色也是白的难看。
这个时候他醒着,却没有睁开眼,听到动静知道是小厮来了,开口说道:“薛大夫送走了吗?”
“小的亲自送薛大夫到门口的。”
“下次就不用请薛大夫过来了,不过也就是开些安神的补药,这些药我们家里就有。”
小厮听了谢雨昭这话,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带着哭腔说道:“早就叫公子辞官回家好好休养的。那么一个皇帝,有什么值得公子劳心劳力的。”
“我为的不是慕容彦那个皇帝,为的是让这全天下的百姓少受一点苦。”
谢雨昭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
就在小厮等着他下一句话的时候,床上却传来了谢雨昭微弱的有节奏的呼吸。
小厮一看自家少爷精神不济又睡了过去,只好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当房间里只剩下陶缘和谢雨昭的时候,陶缘才露出了自己的身形。
难怪他从回到都城的那一刻起,浑身上下的不舒服。
他就猜到自己不舒服的源头是谢雨昭。
看着床上躺着的谢雨昭,陶缘没来由的心疼了。
床上的谢雨昭已经没有了当年那样贵公子的气质。
早年乌黑柔顺的头发在这几年的操劳下,已经大半都变成了白色,稀稀拉拉的头发像枯草一样堆在他的身侧。
紧闭着的双眼显示他睡得并没有那么安稳。
陶缘不忍他在睡梦中也要受苦,给谢雨昭贴了一张昏睡符,自己就在一旁拿着书看了起来。
这一觉谢雨昭可算是睡得踏实了。
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房间里已经点上了灯。
正准备摇铃让小厮服侍自己喝水的时候,身旁就伸出了一只手。
谢雨昭艰难的抬眼一看,就看到了陶缘正在扶他起来。
他在床边靠着,就看到陶缘给他倒了杯水,还很贴心的吹吹凉。
“我现在有点相信你从前说的话了。”
谢雨昭一开口,声音就带着点嘶哑。
不过相比较白天来说,现在他的声音有力气多了。
“我也是回了都城才发现,原来我们已经非常相像了。”
“那都城里的百姓们肯定都很惊讶吧,白发苍苍的老头竟然一夜之间就重新焕发容颜了。”
谢雨昭说着,自己还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笑声直接引发了剧烈的咳嗽。
陶缘看着他咳嗽的样子,心中着急,赶紧上前给谢雨昭喂水,还不停地帮他顺气。
咳嗽过后的谢雨昭,脸上一片红晕。
倒是让他惨白的面容看上去有了那么一丝的血色。
只是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我已经去过王宫了,也见到过慕容彦了。”
陶缘的话让谢雨昭的眼神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的状况很不好,如果我是你,我可能就要找好下家了。”
“那阿缘是怎么想的?如今我已经心力耗尽,恐怕没有这个机会再辅佐新君了。”
“更何况如今慕容氏子孙凋零,慕容彦如今活着的几个儿子全都不是他亲生的。”
“阿昭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慕容彦曾经的世子,如今还流落在外呢!”
“你说的是小光玄吗?那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谢雨昭提到光玄的时候,脑子里出现得还是当年那个抱着他大腿,讨要点心的小豆丁。
顿时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我在城外还找到了日后能辅佐他的人,这样一来,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反正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再辛苦几年了。”
烛光下,谢雨昭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当年世家子弟的那种耀眼光芒了。
明明已经安睡了一个下午,只是和陶缘说了那么一会话,谢雨昭靠着床头竟然又打起了瞌睡。
这时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公子您醒了吗?小石头来给您送药了。”
谢雨昭看着陶缘在自己面前隐去身形后,才让自己的小厮进来。
“公子睡了四个时辰,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这是薛大夫吩咐的药,公子喝了再休息吧!”
小厮也没有多想,看见谢雨昭靠在床头,就把药碗端给了他。
根本没有想到这房间里还会有其他人在自己之前把少爷扶起来。
一碗苦药喝下去,谢雨昭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倒是有了几分活人的气息。
小厮从小就在谢雨昭身边伺候,了解他的一切习惯。
收拾了药碗后,就把一碟容易消化的点心放在床头,自己悄悄退了出去。
谢雨昭就拿起点心,一口一口慢慢的吃着。
吃着吃着竟然还打起了瞌睡。
陶缘看着这一切,知道他是心力耗尽才会变得这样。
把谢雨昭手里的点心重新放回盘子里,给他调整了睡觉的姿势,就离开了谢雨昭的房间。
在离开前又给谢雨昭贴上了安睡符。
这一页符咒,可以让谢雨昭好好的睡上四五个时辰,对于现在的谢雨昭来说是最需要的。
果然第二天早上,小厮来伺候谢雨昭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自家少爷的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就说薛大夫的药管用,这才吃了一天,您都有精神了。今天正好外面有太阳,我扶您去院子里走走吧!”
谢雨昭不忍心打断小石头愉悦的心情,穿戴整齐后就被他扶着去了后花园。
太阳确实像小石头说的很好,只是谢雨昭走了没多久就有点走不动了。
所幸小石头知道自家少爷大病未愈,也没走多远,就给谢雨昭搬来了躺椅,让他可以在阳光最明媚的地方休息。
这是谢雨昭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走出房门,看到阳光。
顿时就觉得自己全身都暖洋洋了起来。
昨天那种生命走到尽头的濒死感已经消失不见了。
谢雨昭当然知道,并不是昨天薛大夫那贴药起了效果,而是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踏踏实实的睡过一个好觉了。
恰巧就在昨天,谢雨昭觉得自己就要熬不过去的时候,陶缘出现了。
他的出现让谢雨昭莫名的安心。
尤其是陶缘还给他贴了安睡的符咒。
从前谢雨昭并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因为是陶缘,他就愿意相信。
除了能好好睡上一觉,谢雨昭更是希望和陶缘再好好聊聊,毕竟过去的这几年,他让人找遍了西北各地,都没有打听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谢雨昭被这个太阳照的微微出汗,一个人静静地又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在谢府不远处的屋顶上,陶缘正看着闭目养神的谢雨昭。
到了晚上,陶缘又十分准时的出现在了谢雨昭的房间里。
谢雨昭为了等桃园出现,强撑着精神。
所幸陶缘来的并不是很晚。
两人一人坐在床上,一人坐在桌边,就谈论了这几年来发生的事。
“慕容彦不得朝臣的信任,当时确实乱了好一会儿。直到我做了朝堂上的官,大部分的朝臣才愿意听从慕容彦的命令。”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命令大多数都是我认可的。”
“慕容彦心里焦急,还让我派人找过你。我派出去的人在你到了石头城以后也没有了消息。”
“我还以为你被埋在石头城里了。”
谢雨昭说到最开始的那段艰难的经历,也只是一句话带过了。
他没有告诉陶缘自己当时是花了多少的精力,去朝臣家里一个个的劝说,才让他们接受了慕容彦当皇帝的事实。
也没有告诉陶缘慕容彦是多么的扶不起来。
数九寒天的让谢雨昭跪在明德殿外,自己却在温暖的明德殿里喝酒听曲。
可就算是这样,谢雨昭都没有突破一个臣子的本分,靠着自己的才学,苦苦支撑着燕国。
可以说要不是靠着谢雨昭的努力,燕国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其实我离开的并没有很久,我为了去寻找鲛人的踪迹,出了海。在出海的过程中遇到了暴风雨,然后机缘巧合下就真的让我找到了鲛人的所在。”
相比谢雨昭这几年过得心力憔悴,陶缘的经历听起来就比较奇幻了。
陶缘还拿出了那颗鲛人的眼泪给谢雨昭看。
“这是鲛人的眼泪,只要带上它,在海里就可以自由的呼吸,身上也不会湿了。”
说着就把鲛人泪珠塞到了谢雨昭的手里。
谢雨昭看着手中的鲛人眼泪小小一颗,但就算是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也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鲛人很少流泪,比起鲛人本身,这眼泪才更是可遇不可求的,送给你,就当你和我一起出过海了。”
陶缘对谢雨昭从来就没有那种生疏感,在知道其实他们两个是一个人身上不同的两个魂魄时,就把谢雨昭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尤其是他们俩长得越来越像的容貌。
“我还在碧水城碰到了一个人,名字居然跟你很像。”
陶缘为了让谢雨昭开怀一点,讲述着自己在碧水城的经历。
“是那个沈雨昭吧!”
没想到陶缘一说到碧水城,谢雨昭就主动接话了。
“其实……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
这下轮到陶缘的脸上变了神色。
“当年我母亲是江南的望族,和沈雨昭的父亲是一起长大的。”
“我母亲当年并不喜欢沈雨昭的父亲,但是却被他父亲算计,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生下了沈雨昭。后来我母亲和我父亲成亲,有了我。沈雨昭的父亲在听到我的名字后,才给沈雨昭改的名字。”
“目的就是想膈应一下我的母亲。”
谢雨昭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