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到了大一点的年纪才知道这件事的。之前下江南的时候就想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要是合得来，说不定我还会多个兄弟。”
“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去碧水城，就跟着表哥回了都城。”
谢雨昭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丝的落寞。
陶缘却是庆幸，没有让谢雨昭见到那个唯利是图的异父兄长。
“还好你没有见到他，不然他肯定要用你的名义去敛财的。”
“听你的意思，你像是见过他？”
谢雨昭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问题自然就多了。
“当时想找他做笔交易，但是他不仅不想给钱，还想要我的命。”
“这么说来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了，也难怪他会葬身火海了。”
陶缘这时候不说话了，知道了他们兄弟的特殊关系，肯定不能再告诉谢雨昭，自己就是那个凶手。
敲门声再一次响起。
小石头带着药碗进来伺候谢雨昭用药。
看着自家主子白天那么有精神，小石头送药就更加积极了。
谢雨昭二话不说就把药全都喝了。
热气腾腾的药一落肚，谢雨昭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背后还出了一身薄汗，通体舒畅。
陶缘见小石头离开，再次显出身形。
谢雨昭这两天有所好转，他心里自然高兴不已。
为了不耽误谢雨昭休息，陶缘也起身准备离开。
“这就要离开了吗？”
谢雨昭的眼中明显带着点不舍。
他常年待在都城里，对外界的消息来源就是堆积如山的公文里。
可如今的公文里，看到的只有各地的民不聊生。
“我还会在都城里待上一段时间，你还是身体要紧，既然喝了药就早些休息，明天晚上我再来就是了。”
谢雨昭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强求。
在陶缘的帮助下，重新躺回了床上，眼睛闭上前的最后一幕就是陶缘发自内心的笑容。
陶缘照旧把安睡符贴在了谢雨昭的身上，然后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这几天都城里忽然就掀起了一阵做生意的热潮。
做的还是熟食生意。
消息灵通的人家把自己一整年的口粮都拿了出来，做好餐食卖给从前破庙里的那个乞丐。
每天满满三大车的吃食往城外运。
一时间都城的百姓们都干的热火朝天，短暂的忘记了前段时间的担惊受怕。
李守元不愧是未来的国家栋梁，给破庙里所有的孩子都安排了任务。
还特意限制了每家每户的吃食数量。
保证不会有浪费的食物。
陶缘隐去了身形站在市集上看了一会，这才安心的离开，往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他回来都城，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去乱葬岗那边的祭坛再看看那段往事的进展。
乱葬岗自从被陶缘清理过之后，就显得没有那么恐怖了。
但城中人还是会习惯性的把那些无主的尸体送到这里来。
时间一长，这一片地方的怨气又积聚了起来。
陶缘先是纸人把这些怨气全都收集了起来。
然后就沿着从前桃铜带他走过的小路抵达了祭台附近。
往身后的小路看去，依旧是浓雾弥漫。
陶缘走到祭台附近，先是绕着那几根柱子走了一圈，察觉到这柱子上的人脸又多了不少。
接着就把自己刚才收集的那些纸人全都贴在了祭坛上。
一点点的碎片画面在陶缘的脑海中汇聚，渐渐就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故事里，谢渊拖着受伤的身体来到这里，把剩下的那个山河盘放进了祭台底下的机关里。
整个人艰难的坐在祭台的中央。
口中念着陶缘根本听不懂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进一步加深，谢渊身上出现了两个人影。
两个人影不断地重合又分开，过程极其的痛苦。
就连谢渊的脸上也满是痛苦的神色。
好几次都感觉要坐不稳了。
但谢渊始终紧闭着双眼，嘴里重复的念着咒语。
原本就苍白的嘴唇都被他自己咬开。
一颗颗的血珠子滴落下来，染湿了他身上的黑衣。
终于在谢渊断断续续的念完最后一遍咒语的时候，他身上的两个人影彻底被分开。
而原本坐在祭台上的谢渊却失去了踪影，只留下他身上穿着的黑衣。
两个人影对着那件黑衣恭敬的一拜。
这才一起携手前往王城，也就是现在的燕王宫。
当时的王城正值动荡，城门口满是王族的血肉。
这两个人影就分别行动，用这些王族的血肉在所有的城门上下了禁制。
让在王城里的怨气不能随意外出，而王城外的怨气也进不去。
这个禁制对普通人根本就没有影响，唯一可以阻挡的就是昭愿楼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陶缘进不去皇宫的原因。
在做完这些后，两个人影显然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这个时候，城门口出现了一个陶缘十分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判官崔钰。
之间崔钰朝着两个人影一拜，说道：“先生大义，崔钰铭记在心。一定会按照先生的指示，让这两个魂魄千年后再相聚的。”
陶缘这才看清楚，那两个人影和谢雨昭长得一模一样。
崔钰直接就把这两个魂魄带了回去。
没过多久，城中就有一户富商生了儿子。
这家人自儿子出生以后，做生意赚的钵满盆满。
可偏偏他们还特别的心善，拿自己赚来的钱帮助有需要的百姓。
儿子渐渐长大就长成了谢雨昭的模样。
这个儿子因为常做好事，成了这附近有名的大善人。
大善人往往都会有一个善终的结果。
没过几年，又会用其他新的身份重新投胎，继续他作为大善人的人生。
就这样，这个人影在千年里面不断地投胎，不断地行善积德，给自己积攒了深厚的福源。
故事的最后，出现了谢雨昭正躺在床上熟睡的场景。
陶缘一直都知道自己和谢雨昭之间的联系，只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个世上。
至于为什么这段故事里没有他的出现，他也猜到了原因。
毕竟这祭台记录的只是有关人间的事。
那时候的自己应该是在地府里兢兢业业的干着鬼差的行当。
就在陶缘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浓雾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来人一身红色的官袍，正是那段故事里出现过的崔钰。
陶缘对着崔钰行礼：“崔大人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很有没有见了，陶兄弟近来可好？”
“托崔大人的福，一切都好。崔大人这次是又有什么任务要交代吗？”
“交代谈不上，只是你既然看到了这祭台上保留的影像，那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职责了吧！”
原来崔钰是因为祭台有异动才会出现的。
“覆灭昭愿楼的任务，我一直都记在心里。而且我已经想好办法了，还差点原料就可以实现了。”
崔钰听完陶缘的话，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表情更加严肃了：“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千年前的谢先生，本事可不比你差，但也没有能够成功覆灭昭愿楼，还让昭愿楼在这世间又存在了数千年。如今只有你一个，恐怕是有难度的。”
崔钰的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那就是陶缘还需要找到另一个人，一起合力才有可能覆灭昭愿楼。
崔钰虽然没有明说那人是谁，可陶缘还是清楚的知道。
崔判官说的就是还在谢府养病的谢雨昭。
陶缘从心底拒绝让谢雨昭参与到这件事情里。
“至于该怎么做，你还是自己考量一下吧。”
崔钰见陶缘并没有采纳自己的意见，只能惋惜的摇了摇头，再次消失在浓雾里。
眼看着天色变暗，陶缘又准时出现在了谢雨昭的房间里。
前几次陶缘都刻意避开了小石头。
所以当陶缘的身影出现在谢雨昭房间的时候，直接就把在房里的小石头吓住了。
本能反应就是挡在了谢雨昭的面前，不让陶缘靠近。
在看清楚陶缘的长相后，惊奇不已：“少爷，这人怎么跟你长得那么像！”
“这是从前七皇子府的陶缘，你这就不记得了吗？”
谢雨昭见到陶缘来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我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他还能跟公子沾边。”
小石头小声的嘟囔着。
从前陶缘在他心中的印象就是个在谢府白吃白喝的骗子，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骗子还跟自家主子成了朋友。
带着偏见的小石头用眼睛瞄了一眼陶缘：“我家公子病还没好，可别说太多的话，打扰我家公子休息！”
然后就端着药碗出去了。
“刚才小石头还跟我说了一件街面上的新鲜事，你在都城里走动应该也有听说吧！”
“阿昭说的是有人在街面上收吃食的事吗？”
陶缘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一件事。
“是啊，听说那个主持的人也叫李守元，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有宰辅之才的人吧？”
陶缘点点头：“就是他。我委托他办这件事的时候还没有想的那么细致，没想到他能想的那么周全。”
“如果真像传言说的那样，确实是个人才。只是你要那么多食物送去城外是有什么用处吗？如今这都城里虽然粮食不缺，可也架不住你这样的消耗。”
事关百姓的生计，谢雨昭就又开始操心了。
“阿昭说的有道理，是我疏忽了，我一会回去了就去找李守元，让他停止采买。”
陶缘在谢雨昭面前，性格也是判若两人。
谢雨昭说什么他都答应，一点都没有不情愿。
经过几天的休息，谢雨昭的精神也好了很多。
在没有下人的帮助下，已经可以自己在院子里走动了。
可见这些年来处理政事要消耗掉他大部分的精力。
偏偏慕容彦还不知足，天天跟谢雨昭作对。
可以说谢雨昭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慕容彦要负全部的责任。
如今谢雨昭的身体有所好转，就又被慕容彦惦记上了。
“陛下今天已经派人来说，要我明天进宫处理国家大事。”
陶缘听了就是心里一紧。
他的脑袋里又浮现出那天在明德殿看到了的画面。
“慕容彦都是这么……折辱臣下的吗？”
在谢雨昭的面前，陶缘都不敢把那画面描述出来，他觉得这些话说出来，会脏了谢雨昭的耳朵。
谢雨昭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了，微笑着说道：“他倒不敢在我面前这样，他大概只是想要用这种办法，维护自己仅剩的那点皇权吧。”
提起慕容彦的时候，谢雨昭的眼中没有怨恨，有的只是对百姓们的怜惜。
当年他听了陶缘的话，很快就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
因为他有谢家这个强而有力的后盾支持，很快就把慕容彦登基后的乱象稳定了下来。
也因此让慕容彦对他怀恨在心。
陶缘看着谢雨昭一脸淡然的表情，就知道明天他要是真的去了宫里，怕是有去无回了。
在谢雨昭睡着后，他特意给谢雨昭加了一张护身符。
然后就出门去找小石头了。
小石头这个时候正准备休息，就看到自己的屋子里多了个人。
“你都看完公子了，怎么还不走！”
“我来是有事要拜托你的。”
虽然小石头的态度恶劣，但都是一心为谢雨昭着想的人，陶缘自然是态度谦和的。
“听说明天陛下要让阿昭进宫，所以我特意给阿昭施了昏睡符。接下来就需要你明天配合了。”
小石头当然也不愿意自家公子去宫里，点点头表示愿意合作。
“明天你要装作很惊慌的样子去请大夫，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家公子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进宫。”
果然第二天郭怀远就早早的来到谢府，请谢雨昭入宫商量大事。
结果等他来到谢府的时候，就看到小石头一脸焦急的送大夫出门。
拉住一问才知道谢雨昭昨天晚上病情突然恶化，竟然还吐了好大一口鲜血。
急得小石头赶紧把大夫找来。
郭怀远向来对谢雨昭比较尊敬，明明知道事出突然，肯定有蹊跷。
回到宫里的时候还是说了谢雨昭病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