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让它躲起来。”陶缘轻声的说道。
接下来的一幕倒是让谢雨昭有点震惊了。
陶缘连嘴巴的没有张,天空中盘旋着的饕餮就这样离开了他的视线,往城外去了。
“我让它去长北山等着我。我……等天亮了再走。”
“那就好,你还能坐在这里陪我一会儿。”谢雨昭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
就连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靠在了连廊的柱子上。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并没有再说什么话。
太阳一点点从远处升了起来。
皇宫方向传来了几声响亮的鞭笞声,打破了都城夜晚的宁静。
“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
谢雨昭忽然睁开双眼,看向远方即将要升起的太阳。
“你不打算去看看吗?这可是你用心血维护的新时代。”
谢雨昭听了这话轻轻的摇了摇头:“新时代是属于他们的新时代。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时代的人了。接下来这世上的美好就需要你去帮我看看了。”
谢雨昭用尽自身所有的力气拍了拍陶缘的肩膀。
接着陶缘就觉得自己肩膀上的力量一点点的滑落了。
陶缘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却不敢把头转过去。
身边的气息在那一刹那间从陶缘的耳中消失了。
等太阳光整个都照到谢雨昭身上时,陶缘才泪流满面的把目光转移到了谢雨昭的身上。
陶缘正奇怪周围怎么没有穿着黑衣的鬼差来勾魂,让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谢雨昭身上的魂魄竟然散发出一种金色的光芒,把他们两个人都笼罩在了其中。
而且渐渐地,这些金色的光芒没有到处乱飞,而是一点一点往陶缘的身体里钻。
随着光芒在陶缘身体里的聚集,他听到了属于谢雨昭最后的临别遗言。
“既然你说我们是同一个人的两个魂魄,那分隔了这么多年,是时候让这两个魂魄合二为一了,接下来就需要你继续好好活着了。”
魂魄汇入的时候,陶缘就觉得自己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原本脑海中那些残缺的记忆在金色光芒汇入后渐渐变得完整。
甚至是属于谢雨昭自己的那些记忆,也全数被陶缘接收。
陶缘最开始见到谢雨昭的时候,确实是着可以杀死他,让自己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可他没有想到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他又十分的不舍得了。
要不是他这一次回出现在都城,谢雨昭在走完自己人生最后一段路后,就会重新投胎,重新开始。
如今他把自己的魂魄都给了陶缘,这就意味着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谢大善人这号人了。
小石头进了谢雨昭的院子,就看到自家少爷沐浴在一片阳光中。
还以为自家少爷的身体有所好转,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临到谢雨昭的跟前,他才发下自家少爷,双眼紧闭,面上一片安静祥和。
他不由的把目光转向和少爷并排坐着的陶缘。
“给你家少爷安排后事吧!他是在听了皇宫里传出来的动静后才闭上眼的。”
语气里充满了惋惜。
小石头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绷不住了,眼泪跟开了闸似的流了一整脸。
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很有分寸给陶缘行礼,然后叫来了管家,和谢府的下人一起把谢雨昭的尸体抬进了他的房间。
就在外面欢天喜地,普天同庆的时候,只有谢府里是静悄悄的。
正值新君登基,谢府的人连门口的红灯笼都没有换。
谢府里的所有人也都只是在里面穿上了丧服,为自家少爷守灵。
消息当然很快就传到了宫里。
到了晚上,光玄不顾大臣们的阻拦,换上了谢府的孝服,准备给谢雨昭守灵。
“如今您已经是皇帝陛下了,给一个臣子守灵,恐怕会惹来百姓的非议。”
“要是没有谢叔叔,我恐怕也没有机会做这个皇帝了。”
光玄来到谢府,只看到了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小石头,却没有看到陶缘的身影。
叫来谢府的下人,询问之下才知道,陶缘在灵堂设好后,对着谢雨昭的棺椁上了第一柱香后就消失不见了。
“陶大哥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吧!”
光玄小时候见识过那些匪夷所思的事,虽然好奇但也知道那是自己无法触碰到的领域。
他把关于陶缘的事压在了自己的心底,安心的为谢雨昭守起了灵。
陶缘离开谢府后就直奔长北山。
饕餮从石头山离开后,就只对吃有兴趣。
要不是发生了大事,饕餮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他在原来放置铜矿石的山洞里找到了还在打瞌睡的饕餮。
在陶缘靠近后,饕餮本能的睁开了它的眼睛。
“你身上的气息变了,好像变得更加厉害了。”
这话让陶缘前进的脚步微微一顿。
“你那么着急的找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崔判官让我告诉你,赶紧回去昭愿楼。他说回地府核实这些年失踪的魂魄数量了。”
“是不是出入很大,还有一大部分魂魄没有回去?”
饕餮话还没讲完就被陶缘打断了:“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崔判官还说,昭愿楼的主人让他觉得十分的熟悉,担心他要利用那些魂魄去攻占地府。”
陶缘听了这话心头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那天晚上的梦境已经成了现实。
“那崔大人呢,他们有抓到那些暴走的鬼差吗?”
“崔判官没说,只说让你赶紧回去,阻止事情更严重的发展。”
陶缘只好爬上了饕餮的背,在饕餮的极速飞行下,他只能再最后看一眼雾气已经散去的都城。
就在他们往昭愿楼方向行进的时候,饕餮停在了半空中,脑袋还时不时的点点头。
然后在陶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调转了方向,往南边去了。
“怎么回事,不是说去昭愿楼吗,怎么又换方向了。”
陶缘坐在背上,准确的看出这不是往昭愿楼去的方向。
“判官大人说怕你一个人对付不了,还是先跟他们汇合了再一起商量对策。”
饕餮有点无奈的说道。
“为什么你跟崔大人相隔那么远的距离,还可以这样交流?据我所知,像你们这样的凶兽可是非常骄傲的。”
陶缘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自认像饕餮这样的凶兽,应该是什么人都看不上的。
可偏偏它对崔判官的态度却是截然相反的。
““你没看到他手上的生死簿和判官笔吗?虽说我也是天生地养的凶兽,可也是在生死簿上有名的!”
“你是担心崔大人一个不满意把你给写死了?”
“难道不会吗?”
“当然不会,生死簿上的生死都是有定数的,怎么可能会被随便更改……”
陶缘忽然想到自己当初修改的几张生死簿内容,语气也变得不太确定。
“你看你看,我就说你刚才是在骗我的。幸好我识货,早早的就跟判官大人打好关系。”
饕餮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倒是让陶缘一时找不到理由。
很快他们就和崔钰他们在碧水城汇合了。
崔钰在看到陶缘第一眼的时候,也发现了变化。
从来不会行礼的崔钰竟然破天荒的对着陶缘抱拳躬身。
惹得饕餮也是一阵惊奇。
“你什么时候换身份了,莫非你真的要做鬼王了?”
饕餮听八卦的时候耳朵特别灵敏。
上次鬼差们之间的谈话早就都让它听进耳朵里了。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做鬼王。判官大人是对着我身体里另一半魂魄行礼的。”
谢雨昭还活着的时候,靠自己的一己之力,生生的为燕国延续八年的国运,让很多百姓都可以免受战乱之苦。
严格说来他是救了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
对于这样的人,崔钰是打心底佩服的。
陶缘一看周围这架势,就知道他们遇到的事情不简单。
“之前不是说让我去昭愿楼的吗,怎么又重新换了地方?”
“你还是先来看看这具尸体吧!”
崔钰掀开了面前用白布盖着的尸体,站起身给后面什么都不知道的陶缘让出一个位置。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陶缘眼前躺着的是一具满身血痕的成年男子的尸体。
过于苍白的肤色意味着他死之前就被人放干净了全身的血液。
可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脸上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容。
“这样的情况,我们只要把魂魄拘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陶缘看着面前诡异的尸体,却没有一点头绪。
“这尸体是我们在追捕暴走的鬼差时发现的。他的身体里根本就没有魂魄。或者说我们找不到他的魂魄。”
刚死的人找不到魂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客死异乡的人,死后魂魄重回故乡。
还有一种就是有人刻意让这个魂魄消失了。
陶缘知道崔钰不会无缘无故找到这具尸体,拿出自己的纸人探查了一番。
结果就在这具尸体上发现了一丝属于地府的气息。
“那几个鬼差吞噬了正常人的魂魄,还试图占有人类的身体,这恐怕就是昭愿楼背后那人的阴谋吧!”
崔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慕容悦毕竟是个女儿身,再加上她身上原本就有两个魂魄。
也只有其中属于四岁小女孩的魂魄是心甘情愿被那背后之人控制的。
那么作为正常成年人的慕容悦,在清醒的时候又看到了昭愿楼那熟悉的景象,肯定是会选择反抗的。
一想到这里,陶缘就明白过来,为什么当时那人抓住这些鬼差,没有让他们灰飞烟灭。
目的就是帮他找寻适合重新附身的身体。
“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靳齐叛变了。”
“我猜他心里应该还有没有完成的愿望,原本留他在昭愿楼就是为了能够时刻关注昭愿楼的消息,可没想到,他那么轻易的就被那个人策反了。”
“都已经成为鬼差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策反?”
其实他们在做鬼差前,同样也会喝下孟婆汤,忘记自己的前尘往事,为的就是在地府工作的时候不会因为看到自己的亲人而徇私。
“因为他和你一样,也有另一半的魂魄在这世上活着。他见过自己的另一半魂魄,就想着自己有一天可以用人的身体长久的活在这世上,长长久久的活在这世上。”
陶缘被崔钰的话震住了。
没想到已经成了鬼差的靳齐还想着能在人世间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之后大概还想着能过一把皇帝瘾吧。
还真是一个世俗无比的愿望。
崔钰也是在抓住几个鬼差后,没有收到靳齐的任何消息才有的猜想。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崔钰还特意亲自往昭愿楼跑了一趟。
看到的就是昭愿楼里层层叠叠的怨气。
但为了不让剩下暴走的那些鬼差祸害人间,崔钰只能选择先抓住鬼差了。
“还剩下最后两个了,我们尽快抓住他们,才能全力去对付昭愿楼里的人。”
“那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
陶缘隐约已经猜到了,但确切的行动还是需要崔钰的指派。
“你应该已经探查到这个鬼差的气息了。已经吞过生魂的鬼差再也不是我们的同类了,一旦你抓住了他,就可以让他当场消散了。”
陶缘在吸收了谢雨昭的魂魄后,实力也已经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普通的鬼差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在确认之后汇合的地点以后,陶缘就顺着纸人上鬼差的气息,往河边找去。
果不其然,陶缘和饕餮在河边看到了另外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影。
那个男子正蹲在河边洗手。
明明已经听到了陶缘靠近的动静,依旧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特别认真的洗着手,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
“你看,他心中明明紧张的不行,害怕被我们发现,可还是在那里认真的洗手。”
陶缘已经锁定了这个鬼差,就是想要引他自己露出马脚。
可河边的男子还是毫无反应,机械的洗着手。
“既然知道是这人,还不赶紧处理了他!”
饕餮可没有陶缘那么好的耐心,一个飞身就往那男子身上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