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贵妃离开之后,手执敬懿太后懿旨的传旨内侍也在一队侍卫的护送之下再新年的喜庆气氛当中出了宫赶往姑苏。
随后,敬懿太后懿旨的内容便从各种渠道传到了京城勋贵的耳中。
那些正在为自家榜上有名的女儿而忧心万分的勋贵夫人们此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真正地开始享受了新年的喜悦与忙碌。
不过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些贵夫人同时也千方百计地打听着懿旨上面用作冲喜那人的信息。
不可否认,冲喜风波最终以这般情况落幕,所有人也都吃了一惊,而在得知了给齐明景冲喜之人居然是一个卑贱的商贾庶女,更是诧异不已。
不仅是诧异最终会是这般一个人,更诧异齐贵妃居然同意。
初二,京城勋贵大臣在太极殿朝见皇帝,众多命妇则去了安极殿朝见皇后太后。
贵妃借着身子不适未曾出席,即便是早上的合宫朝见,她也未曾出席,完全未曾顾忌皇后颜面。
对于昨日懿旨一事,众多勋贵大臣心里揣测万分,自然,即便是再好奇,也不会向建明帝打听消息,因而,这个重任便交给了前往安极殿朝见太后皇后的命妇。
可不管是太后和皇后,这般重大的场合,是绝对不会说起这些的,而皇后和齐贵妃的恩怨所有人心里也清楚,因而,安国公世子夫人以及安国公二夫人景阳公主便成了焦点。
窦氏夫人在进宫之前便已经料到了这一点,而且早有了准备,应对之间没有丝毫的失仪。
虽然对方乃商贾庶女,众人心里极为看不起的出身,然而,却也没有一个人敢当着面指责商贾之女卑贱,因为太祖的明元皇后便是这般一个出身。
至于庶女,也没有大碍。
因为齐明景原本便是庶子所生之子。
在窦氏口中,这桩婚配,也不算是上不了台面,放开心些,也算是一桩良缘。
至于心里的真实想法,她丝毫没有表露过。
众人见窦氏如此从容淡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心里不禁惊奇万分,京城之中谁不知道窦家的忌讳?
窦氏虽然已经嫁给了齐家,可说到底还是窦家女,难道一丁点的在意也没有?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身负重任的命妇还是不愿意作罢,将话题直接烧到了窦家的忌讳上面。
窦氏的脸色方才开始有了变化。
齐明景迎娶一个低门户的女子冲喜这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甚至她打心底希望齐明景迎娶一个低门户的女子。
以齐明景此时的情况,说不定真的活不成,若是三房迎进了一个出身高的三少夫人,那将来恐怕又会有一番纷争。
如今来的是一个出身不高的,将来不管如何,安国公府都可以压制的住。
即便是齐明景没了,安国公府也当做是多养一个闲人罢了。
这般的结果,对安国公世子夫人来说是再好不过。
可是偏偏如今来了一个商贾庶女!
窦氏虽然已经和娘家关系疏远,但是她始终还是出身窦家!
景阳公主见窦氏变了脸色,便出面解了围,景阳公主出了面,众命妇只好作罢,有几个仍不愿意放弃得,便试图从景阳公主身上挖消息,虽然景阳公主没有这般多的忌讳,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以及窦氏,却也没有公然表达自己对这门婚事的不满,只是不冷不热地说既然上天注定,便是缘分。
众人从两人口中挖不出任何的内幕,也没有再继续穷追猛打,又寒暄一番,便各自散了。
出宫之时,景阳公主拉着窦氏一同上了她的马车。
窦氏自然是明白她有话想说,没有拒绝。
上了马车之后,景阳公主便沉下了脸,“大嫂,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从京城里面选的吗?即便不能选勋贵名门中的闺秀,可是如今选这般一个人……却也是太过于寒酸了!这样一个出身之人,如何能给明景带来福气!而且,这商贾之女……”
话没有往下说。
窦氏自然听得出她未曾说出口的话是何意思,吸了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沉郁,“既然是觉远大师挑选的,那定然会是一个好福气的女子。”
让窦氏心里沉郁的除了对方乃商贾出身这一身份,还有一份是因为景阳公主对齐明景的态度。
景阳公主和二爷只生育了一个女儿宜瑄郡主,并无儿子,而且因为她是公主,二爷即便想纳妾生子也不得,也许是因为没有儿子,因而她对明景也是很好,即便她不待见姚氏。
而当窦氏心里不是滋味的便是,她的儿子齐明昊方才是安国公府未来的继承人,可是,景阳公主却对齐明昊淡淡,却对一个庶兄之子格外的亲近。
窦氏心里也清楚,景阳公主这般是与贵妃的态度有关,可这样她的儿子便像是低了齐明景一个头!
至于另一个原因,更是让她忧愁不已。景阳公主挑眉,“大嫂,你老是告诉本宫,这件事最终得了这般一个结果,国公爷在背后做了什么?”
窦氏心头一惊,“公主为何这般问?”
这件事是国公爷在背后操控的?
他这般做是何用意?
选一个商贾出身的女子,只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在这寒冬腊月,窦氏的掌心竟然渗出了一层薄汗。
先前她只是怀疑这件事是齐贵妃或者是太后的意思,可若是国公爷的意思……那她往后在安国公府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这些年安国公府和护国公府虽然因为宫中皇后和齐贵妃的纷争而有所疏远,可是却也未曾出现过重大的纷争,如今……
国公爷是要出手对付护国公府?!
“大嫂你怎么了?”景阳公主见她脸色有些不好,便挑眉问道。
窦氏连忙隐藏心思,苦笑道:“公主,国公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清楚,只是,不管这件事为何会这样,但到底是有了一个结果,京城众多勋贵人家安心了,国公府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和大家交恶,贵妃娘娘也可以从这场是非当中脱身。”
景阳公主眯了眯眼,对于一个从深宫里面走出来的女子,自然不会愚蠢到看不出窦氏的异样,不过,窦家那所谓的忌讳真真让她觉得可笑,都过去了百年了,窦家却还在为当年明元皇后和明诚皇后一事而忌讳不已,不过,即使心里有了这般想法,却也没有说出,她虽然住在公主府,但是也是齐家媳,和长媳宗妇生了嫌隙,对她绝对没有好处!
“大嫂也是说的没错,只是,本宫担心那人是不是真的有福气消受的起明景妻子的名头。”
明景若是出事,那女子最终只会有一个结局,那便是殉夫,若是明景好了,那女子也未必坐的稳明景妻子的位子!
贵妃对明景的看重怎么会让一个卑贱的女子占据他妻子的位子?!
即便贵妃也勉强接受了那女子,有窦氏在,恐怕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虽然窦氏不是她的婆母,但是如今三房也都捏在了长房手里,自然要看长房的脸色活着!而且,姚氏也绝对不会是好相处的主!
窦氏心里会意,不过却也没有说出来,而是岔开了话题,“宜瑄郡主今日怎么没有随公主进宫拜见皇后太后?”
景阳公主闻言,注意力被转开了,“宜瑄前两日染了风寒,如今还未好,本宫便没有带她进宫。”
“说起来宜瑄郡主今年也快及笄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窦氏微笑道。
景阳公主闻言笑了笑,没有多言。
不过眉宇之间倒是浮现起了一丝恼怒。
窦氏发觉了,不过也清楚这丝恼怒并非冲着她而来。
景阳公主下嫁齐二爷多年方才得了一女,而在生宜瑄郡主之时伤了身子,这些年一直未曾怀上,二房至今没有可以承继家业的子嗣,景阳公主如何能够不着急?若是寻常人家,早便让身边的人怀上一个,只是景阳公主不同,她是公主,尊贵的身份以及无法低头的高傲,让她怎么也做不出这般一个丢颜面的事情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身份,让她即便没有生下儿子,即便他不让丈夫纳妾,也没有胆敢指责她一句。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景阳公主和厉氏的身上,而结果却是两个极端。
这便是出身与地位的不同。
只有当人站在了某一个高度,方才可以有这个资格与某些世俗对抗。
即便是景阳公主心里也是存着不安,因而,她方才借由对齐明景好,从而拉拢宫中受宠的贵妃娘娘。
这般,她方才可以继续立于不败之地。
要得到,便是要付出。
景阳公主付出的将会是一辈子筹谋与应对。
窦氏并不赞同景阳公主这般的生存方式,作为女子,唯有儿子是最根本的,不过即便不赞同,她却也未曾说过一句。
有些事情,不适合说出口,一旦说出口,恐怕麻烦会更多。
许是提起了不愉快的话题,一路上,景阳公主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而窦氏也想着方才多忧心的,也沉默不语,除了方才忧心的事情,窦氏还想着护国公夫人,她的嫂子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她明白,嫂子这般对待她是因为先前她未曾给出回信。
若是这次那冲喜的人选是国公爷为了对付护国公府而选的,那将来……她必定要与娘家恢复亲近,若是娘家败了,那她在安国公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窦氏的心其实很矛盾,她不想因为亲近娘家而给自己惹麻烦让夫家厌弃,可若是没有了娘家,她便一无所有!
她需要借助娘家的力量,又不想让娘家连累。
虽然很自私,可是,天底下有那一个人不自私的?!
护国公府为了皇后可以豁出去一切,而为了她,却给予的很少,甚至索取的比给予的还要多,她这些自私又算什么?
窦氏这般安慰着自己,虽然让心头的愧疚减少,然而,却没有缓和心里的沉郁。
马车之外,风雪肆虐。
似乎是不祥之兆。
而这时候,护国公夫人正在昭阳宫中与皇后见面。
“先前因为事情闹得太大,国公爷不想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便不让臣妾进宫拜见皇后娘娘。”护国公夫人方才坐下便开口解释。
窦皇后神色淡淡,雍容华贵之下看不出她的真实心情,“嫂子莫要说这些话,本宫知道这些年大哥为本宫做了许多,这次的事情,本宫也的确不适合插手。”
“娘娘不怪罪,臣妾便也放心了。”护国公夫人笑道,“不过此事这般落幕,倒也是有些出人意表,国公爷进宫前也曾交代臣妾,让臣妾问问娘娘的意思,是否要让人去查查这事。”
窦皇后端起了茶杯抿了口茶,“不必了,事情既然已经了了,也不必再平生波澜,请嫂子转告大哥,让他不必再插手这件事。”
护国公夫人应了下来,随后闲聊了几句,又犹豫了会儿,方才开口:“娘娘,这些年大姑奶奶也是艰难,还请娘娘莫要责怪她。”
窦皇后睨了她一眼,神色也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嫂子,本宫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本宫和齐贵妃的恩怨不会牵扯到姐姐身上的,不管如何,本宫还是相信手足情深。”
护国公夫人闻言,说不上安心还是不安心,只是这些话她若是不说,生怕将来真的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最为重要的是,若是她不从中斡旋,国公爷定然会对她不满,“娘娘能如此宽宏,臣妾便也放心了。”
窦皇后笑了笑,却未达眼底。
有过半晌,护国公夫人便起身告退,至于冲喜之人出身商贾这件事,她一字未提。
待护国公夫人退下之后,窦皇后的面色便沉了一些下来。
一旁的近身女官碧痕见了,便道:“娘娘息怒,护国公夫人也是一心为了国公府好。”
窦皇后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她心里想些什么本宫很清楚,不过是担心本宫和大姐不和闹出些什么事端来,让大哥责备她罢了!该担心的不担心,不该担心的却一个劲起往这上面说,当年父亲怎么便给护国公府选了这样一个撑不起台面的宗妇!”
“娘娘息怒。”碧痕婉言安抚,“国公夫人许是不想娘娘担心,所以方才没有提及。”
窦皇后冷哼了一声,便没有再说什么。
碧痕犹豫会儿,窥了主子脸色半晌,然后问道:“娘娘可曾责怪……”
话没有说下去。
窦皇后晃了晃神,半晌之后方才开口:“当年,大姐和本宫未曾出嫁之时如何等的要好,没想到……本宫不怪大姐,一切都是齐瑾毁了的!本宫的一切,都是让齐瑾给毁了!”
“娘娘息怒。”碧痕劝道,“总有一日,娘娘定然可以让皇上看清楚齐贵妃的真面目的。”
窦皇后凄然地笑了一声,“今日合宫拜见,齐瑾借着身子不适不来,皇上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反而得知了消息匆忙赶去!即便齐瑾给她惹了这般多的麻烦,可是,他仍旧将她视若珍宝!碧痕,你说齐瑾她究竟在皇上身上下了什么样的蛊,让皇上对她这般痴迷!”
这些年,最让她痛心的不是齐瑾的背叛和构陷,也不是皇上不信她,而是皇上对齐瑾的态度,若是皇上是一个贪念女色之人也便罢,可他偏偏不是!
可是却不知为何便对齐瑾死心塌地!
“娘娘……”碧痕不知道说什么。
窦皇后的哀伤也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便是收拾好了心情,“冲喜一事是了了,只是为何会这般了,他们是否还有其他的目的,我们尚且不知!碧痕,你让我们的人盯紧一些,不管是朝华宫还是慈安宫,都给本宫盯紧了!”
“既然娘娘有所怀疑,为何不让国公爷去查查。”碧痕不解。
“这件事若是没有牵扯到京城的名门闺秀,说到底也不过一件小事,先前大哥还有理由插手,可是如今却不同。”窦皇后正色道,“尤其对方还是商家之女!”
碧痕了然,“太后此次亲自出面赐婚,自然是为了护齐贵妃,只是选了这般一个女子……娘娘,太后这般做……”
窦家最忌讳的事情,京城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太后如今却这般做……
即便敬懿太后真的未曾插手过这件事,不过,所有人都不相信,觉远大师叫出来的人选未曾经过敬懿太后的手。
“太后心里想着齐家本宫心里清楚,而且,如今本宫最为担心的还不是太后和齐瑾!”窦皇后眯起了眼眸,“本宫忧心的是镇国公府!”
“娘娘的意思是……”碧痕有些愕然,“只是都已经这般多年了……”
“本宫进宫之前父亲便曾交代过本宫,京城勋贵当中即便是安国公府本宫也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唯独镇国公府不能!”窦皇后继续道,“当年明元皇后究竟是不是病死如今已经无从得知,可是,近百年来,民间都有传着明元皇后是为了给明诚皇后腾位子而死的,这样的消息,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操控,岂会这般多年都没有消散?还有当年为何太祖皇帝摁不下这个谣言?!”
“娘娘是怀疑……”
窦皇后沉默了下来,没有再开口。
碧痕见状,行了一礼,便下去办先前主子交代的事情。
……
慈安宫
敬懿太后已经换下了方才朝贺之时的朝服,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袄袍,一如往常呆在了小佛堂内诵经念佛,外面新年的喜气已经与她隔绝了开来。
过了半晌,一个宫女推门而进,上前禀报:“启禀太后娘娘,淑妃娘娘带着承安公主前来给您请安。”
敬懿太后停下了敲打木鱼的手,沉吟会儿,方才道:“让人去告诉她们,便说哀家乏了,改日再见她们。”
“是。”那宫女领命退了出去。
敬懿太后没有继续诵经,而是选择了起身。
一旁的静安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太后可要回寝殿休息一下?”
敬懿太后摇了摇头。
“那奴婢扶太后到后堂的小阁休息坐会。”静安嬷嬷道,“太后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今日一大早又忙着朝拜一事。”
敬懿太后点头,随后便自傲静安嬷嬷的搀扶之下进了后面的后堂,坐在了床边的矿床上。
慈安宫内设有地龙,因而只要不出门,都感觉不到冬日的严寒。
静安嬷嬷扶主子坐下了之后便欲张罗宫人准备茶点。
“别张罗了。”敬懿太后阻止了她,“这里是佛堂,用不着那般多的讲究。”
静安嬷嬷也没有说什么,领了旨意,“二少爷一事如今可以说已经解决了,太后为何仍是忧虑未消?可是忧心贵妃娘娘反悔?”
“明景在她心里的地位哀家清楚,即使她心里不愿意,但是为了明景也一定不会反悔。”敬懿太后摇头,“只是哀家没想到觉远大师最后会给出哀家这般一个结果。”
“既然太后心里不同意,为何不阻止?”静安嬷嬷似乎看出了主子心里的担忧。
敬懿太后叹息一声,“御史弹劾的折子已经堆满了皇帝的御桌了,若是再不快些解决,恐怕这个年大家都过得不安生!觉远大师的结果虽然不在哀家的预料之内,可是如今哀家也没有其他更好得选择,若是哀家不同意,恐怕她更是会怀疑是哀家下的手!可……为何偏偏是一个商贾之女?!”
最后的话,说的极为的惆怅。
其中也像是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太后许是多虑了。”静安嬷嬷低声道,“镇国公府即便心里真的还有什么,可是都过了这般多代了,便是再大的怨愤也该消除了,而且,如今皇上对镇国公府也是厚待,便说如今的镇国公,当年老国公病逝之时如今的镇国公不过是三岁,依着朝廷的规矩,没有及冠的世子是不能继承爵位的,当年镇国公已死,罗家便为了镇国公一位而争的你死我活的,后来若不是皇上一锤定音,破格将爵位让当时的世子承继,如今镇国公府怕早就换了天,甚至可能已经被收回了爵位,这般大的恩典,镇国公府岂会不感恩,反而是去追究着百年前明元皇后的事情?再者,即便是太祖皇帝,也未曾亏待过罗家!”
“哀家也希望哀家是多虑了,只是,当年先帝与……”敬懿太后的话截然而止,神色也在这时候变了好几变,许久之后,方才幽幽道:“当年文熙皇后病逝之后,第一个奏请先帝立本宫为后之人便是当年的镇国公,这些年,镇国公府虽然从不参与朝政,但是镇国公府一直未曾没落,单单是这一点,便足以证明,镇国公府不容小觑。”
顿了顿,又道,“可偏偏,哀家如今没有的选择,除了以防齐瑾再生事端,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前不久皇帝跟哀家说过,想将承安指给明景。”
静安嬷嬷大惊,“可是二少爷他……”
“哀家当时没有表态,皇帝也便没有坚持,可是,他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哀家便不能不防!今日淑妃单独领着承安过来,恐怕也是为了这事。”敬懿太后幽幽道,“如今将明景的婚事定了,皇帝的心思断了,齐瑾想用明景婚事拉拢京城势力的念头也同样断了,虽然哀家是迫不得已方才应了这门婚事,但是,却也是一举几得。”
“太后娘娘……”静安嬷嬷犹豫了会儿,“其实即使镇国公府有那样的心思,于我们也未必没有好处,镇国公府因当年明元皇后而起的恨自然是撒在了护国公府上,于安国公府也是有益处。”
“你认为哀家当年为何要保住皇后?”敬懿太后神色有些冷。
安静嬷嬷一愣。
“静安,你在哀家身边伺候也几十年了。”敬懿太后叹息道,“哀家最担心的始终是齐瑾!哀家需要有个人挟制住她,护国公府一旦出事,皇后的位子必然坐不稳,当年,你真当是哀家一人之力方才保住了皇后的?若是没有护国公府,哀家即便是说破了嘴皮子皇帝也不会听进去一句!还有大皇子,不管如何,这孩子始终是哀家的亲孙子!哀家花了二十年都无法让她死心,如今哀家已经老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二十年!若是哀家去了,皇后也不在,那皇帝……”
话没有说下去。
谁也没想到,当年她的一个决定,居然带来了这般多的后患。
“静安,你说若是当年哀家没有做那件事,如今会怎样了?”
“太后……”
“即使哀家知道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哀家却还是忍不住去想,若是当年哀家没有做那件事,如今哀家或许会母慈子孝,安享天伦。”敬懿太后缓缓说着,“可这人啊,就是争不过命!哀家这一辈子恐怕都过不上安详的日子!”
可后悔吗?
她不仅一次想若是当年没有那般做,如今会如何,可若是问她后悔吗?她却说不上来。
后悔吗?
会吗?
她的心里,始终无法给出答案,四十多年来,始终无法给出答案。
此时,屋内,温暖入春,而外面,漫天大雪。
慈安宫大殿内
淑妃罗氏领着承安公主安静地等候着前去通报的宫女的回复,不过最终她们却未曾能够得见敬懿太后。
“太后娘娘既然乏了,那本宫和承安明日再来请安,有劳姑姑了。”淑妃神色之中没有任何一丝不该有的情绪,不过一旁的承安公主娇艳的面容上却闪过了一抹不忿。
“奴婢不敢。”那宫女行道。
淑妃转过视线横了一眼女儿,在她要开口说话之前便拉着她离开了慈安宫,一出了慈安宫之后承安公主便忍不下去,一脸愤愤,“母妃,皇祖母为何不见我们?!”
“太后不见我们便不见,用得着原因?”淑妃板起了脸训斥女儿,“承安,母妃知道你心里不快,可是如今那齐明景都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认了,你还念着他?难道你真的想去给他冲喜?!”
“我……”承安公主一窒。
“既然不想,那便闭紧了你的嘴!”淑妃肃然道,“若是这件事传出去,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难道你想和承庆一样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承安公主闻言,虽然脸色仍是愤懑,然而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父皇先前说要将你指给齐明景,母妃原本便不同意。”淑妃继续道,“如今这样也不算是坏事。”
“可是儿臣就是喜欢明景哥哥……而且,母妃不是也说了,如今父皇这般疼爱二皇兄往后定然会将皇……”
“你闭嘴!”淑妃恼怒喝道,“母妃平日怎么教你的,这里是可以说这些的地方吗?!”
承安公主脸色也是一变,当即环视了四周,见未曾发现附近不相干的人,方才松了口气,又见母亲一脸的震怒,便上前,“母妃,承安这不是生气嘛,承安保证,往后定然会小心的!”
淑妃见了女儿这般即便是再大的怒火也消了,可是却还是板起了脸提醒,“承安,母妃没有儿子,在这后宫当中不是依附皇后便是依附齐贵妃,皇后出身窦家,目光能够依附的,也便只有齐贵妃。”
她虽然出身镇国公府罗家,可是却不是嫡系,她的父亲是前任镇国公的庶出兄弟,当年若不是前任镇国公没有嫡女和庶女,否则她也得不到这个进宫为妃的机会。
她名义上是当今镇国公的堂姑姑,可是说到底是隔了一成,加之她没有儿子,镇国公府自然不可能如同护国公府那般护持她。
可也不能否认,如今她能够坐上淑妃的位子,除了皇上子嗣不多而她又生了承安之外,便是因为她出身镇国公府罗家。
所以,皇后她是一定不能仪仗,那便只有齐贵妃。
没错,先前她是没有反对将女儿嫁给那齐明景,看重的也便是齐明景得齐贵妃看重又与三皇子交好,若是女儿嫁给了他,那不仅女儿能够有了一个好归宿,自己在后宫也多了一重靠山。
可撇开这些,作为一个母亲,怎么会愿意女儿嫁给一个庶出之子的儿子?!
承安虽然不是嫡出的公主,但是却也是正儿八经的公主!
“母妃……”承安公主虽然是被娇养长大的,可却也不是一丁点也不知世事,“儿臣以后会小心的,至于明景哥哥……”
她没有说下去。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
淑妃哂笑,承安对齐明景有多少感情她这个做母妃的自然清楚,“承安,你还小,很多感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改变的,你如今喜欢齐明景,那是因为你和他接触的最多,你放心,母妃定然会给你择选一个好夫婿的!”
承安公主虽然任性,然而却也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儿,被这般一说,脸也红了起来,“母妃,你别说了!”
淑妃笑道:“好,不说了,下着雪呢,回宫吧。”
承安公主点头,然后各自上了轿辇。
轿辇内,淑妃方才的笑容也消失了,她来慈安宫也并非只是为了承安,甚至带承安来不过是一个幌子,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何太后会给齐明景安排这样一个人冲喜。
如今齐明景为何遇刺一事虽然还未得到最终的定论,可是不管是后宫还是京城都在猜测这件事与皇后有关系。
而这时候,太后又下了这般一道赐婚的圣旨,选了一个商贾之女给齐明景冲喜……什么人不好选,偏偏选这般一个出身的女子,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打了窦家一巴掌。
太后出自安国公府,维护贵妃打压皇后也是情理当中,即使表面上太后对皇后仍是维护,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罢了。
若是太后仅仅只是打压护国公府,那便与她无关,可是太后若是欲用这个商贾之女拉上镇国公府,那她便不能不谨慎。
镇国公在,她未必可以仪仗多少,可是若是镇国公府出事,那她便会失去一切。
齐贵妃同意她的附议,也不过是看上她出身镇国公府!
风雪当中的一番思索,淑妃在回到了自己所住的长安宫之后,便让近身的内侍借着新年赏赐去了镇国公府。
两个时辰之后,内侍回来,但是除了带来了老夫人的谢词之外,并没有带回来她想要的话语。
“国公爷有什么表示?”淑妃蹙起了眉头问道。
内侍回道:“回娘娘,国公爷神色如常,和从前的没有两样。”
淑妃闻言,没有蹙的更紧,没有再问什么,挥手让内侍退下,然后自个儿沉思了起来,镇国公除了是她最根本的仪仗,更是她心中给女儿选择的最好的归宿。
承安性子骄纵,虽然身份公主,但是若是所嫁之人不能让着她,恐怕日子也不会过的和美,她可不想将来承安的日子和景阳公主一样。
京城的勋贵名门不少,可是,唯有镇国公府人口简单,尤其是嫡系,承安嫁过去,不必应对那般多的复杂关系,而且,表兄表妹,日子怎么过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让她看重的还是镇国公罗恒的品性,虽然她不管是入宫之前还是入宫之后都对这个堂侄不甚了解,但是单凭他对一个从未谋面的未婚妻都那般情深义重,便证明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
如今的镇国公名罗恒,前任镇国公独子,三岁之时领了镇国公之爵,如今二十有三,尚未成婚,而尚未成婚的原因是因为六年前,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在成婚之前没多久得了急病去世,虽然这门婚事没有结成,但是罗恒却仍表示要为未婚妻受三年。
三年过后,罗老夫人便欲再为其寻一门婚事,可是不知为何将京城的名门闺秀都给相看遍了,最后都没有一个结果。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说罗恒便在欲重新定婚事之时得知了过世的未婚妻是因为得知他出海三月而日夜忧心,方才染了急病去世。
虽说是对方没有福气,可是罗恒却将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婚事也便一延再延,一眨眼便三年。
淑妃一直都想结成这门婚事,但是却一直没有好机会,而且因为建明帝一直想将承安公主指给齐明景,她便也没有表态,如今情况有了变化,她自然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便在京城众人为了对敬懿太后的指婚圣旨而揣测不已之时,在姑苏城内,荣华根本便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被人定下了,仍是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温家的新年不算是热闹,不过该有的仪式却还是有。
初二祭祖之后,便是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不过这些和荣华没有多大的关系。
初三,温府当中来了一位贵客,据说是小高姨娘的亲戚,来自天津卫,温晋对于这位贵客很是重视,除了亲自前往大门迎接之外,还在府中大摆筵席。
是夜,便在开席之前,荣华被管家通知,温晋让她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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