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破了老婆子束缚术法的也是你?”陆窦陵继续问道。
陆窦陵不再称呼那年轻人为公子。
秦恒重新双手拢袖,直视着庙内本体受困的神窍存在,缓缓道:“化境也好,神窍也罢,真脱离了人的范畴了吗?还是说到达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一入神窍非凡人,怎么个非凡人法?上天入地,长生不死,无所不能?一个都没有。一个神通术法而已,又不是只有前辈独掌。”
陆窦陵冷声道:“小辈,你到底是何人?神窍境存在所施展的术法神通,你一个连武人六品门槛尚未能进入的寻常人,如何能破解?”
此时的老妪,一脸狰狞之色,双目猩红,干瘪的身子轻颤,双拳紧握,种种迹象表明,她怒极到何种程度,已临爆发的边缘。
年轻人双手拢袖,往前走出两步,驻足于庙门前,与门内的老妪四目相对,虬髯客站立一旁,为年轻人撑着青花油纸伞,画面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秦恒没有回答陆窦陵的两问,而是说道:“前辈生气为何,是因为那三次算计,三次杀心,没能如你所愿。”
他蓦然轻笑起来,“当年尊师临死前的人性称量未必全对,但也未必全错,至少在你这样的人身上,我秦恒看来,是对大过错。”
“小辈,你找死。”
年轻人提到那老东西,陆窦陵终于失控,陡然出手,一拳向那庙门外的年轻人的面门砸去,裹挟雷霆万钧之势。
年轻人眼睁睁看着老妪撼天动地的一拳,朝着庙门袭来,我自岿然不动。
一门之隔,发狂暴怒的老妪,只见到那年轻人对自己嘲弄一笑。
陆窦陵看到这一幕,怒不可遏,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所在之地,乃是禁锢她的牢笼,再不进行任何修为压制,旋即将全部真力释放,神窍巅峰一拳的拳意,刹那间尽皆凝聚在这一拳之上,她出拳无往,要将那门外胆敢漠视神窍存在的小辈,砸的稀巴烂。
然而,拳罡刚砸在那道无形禁锢之力上,陆窦陵就后悔了。
那老东西拘压在虬龙锁魂阵中的九天神雷,直接从天而降,如“醍醐灌顶”,一连九道,全部轰在了她的神窍心海之上,一道比一道强的天威雷霆,转瞬功夫,让她经过数十年修炼弥补,才渐趋完善的道基缺憾,再度打回原形,不止于此,有缺之处,更甚往之,道基裂痕,多出了数道。
陆窦陵全身有多处窍穴爆裂,道道雷霆降落,轰在其身,让之痛苦至极,狂暴大叫,面目愈加狰狞。
陆窦陵这一拳,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还不算完,虬龙锁魂阵的天威结束,地慑开始。
八十一条黑雾缭绕的无形锁链,从地底窜出,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一条条锁链,直接洞穿了移动不了半步,束手待毙的老妪的全身,搜魂锁骨。
被黑雾笼罩其中的老妪,外界已见不到其人,只见到那些锁链横七竖八,贯穿大半城隍庙,阵阵惨叫从黑雾中传出,响彻方圆数里。
这般天威地慑的惩罚,持续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当老妪露出身形之时,她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又苍老了几十岁,愈加给人感觉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庙里庙外,四目相对的还是那一老一少。
年轻人脸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老妪,说道:“原本打算与前辈说说这人间道理,但还是觉得没那必要,因为是对牛弹琴。”
受“天威地慑”惩罚摧残一番,道基受损的陆窦陵,脸上反而再无半点怒色,愈显老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看着年轻人,笑道:“不用问,这本《通幽术》也是你所需要的,是为了找寻前人?”
秦恒不置一词。
陆窦陵继续道:“这等天地都视为禁忌的术法,不论是否真能通幽冥,堪破轮回,就说它内中惨无人道的灭绝生机,造就酆都鬼城,要一人灭一国的前提条件,你一个口口声声和我讲着大道理的黄口小儿,能拿得起屠宰万万人的大刀,制造无尽杀戮吗?”
陆窦陵讽刺大笑起来,“人谁无欲,不为名为利所诱,想见长生,不为长生,受世间种种情困扰,小辈,要与老婆子讲道理,你还不够格。”
秦恒面色微变,心境之上,受老妪这番话影响,隐隐出现了一丝缝隙。
这时,一旁撑油纸伞的虬髯客,忽然说道:“少爷,一本《通幽术》而已,有或没有,有何区别,你为亲情想有轮回,无错,在黎叔看来,这世间有情有义之人,就是最大的道理。”
年轻人猛然一怔,虬髯客这句话让陷入真理对错中不能自拔的年轻人,心境上拨云见日,清醒回神的他,转头看着黎春城,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黎春城解释道:“这老怪物在诛心,少爷在修炼一途上接触时日尚短,被这样一个老妖怪瞧出心境破绽,属在情理之中,始终道行太浅,少爷不必介怀。”
秦恒点头,并无介怀,只是说道:“天地之间,人心细微处,不止我能看透别人,同样有人能看透我,这无可厚非。黎叔尽管放心,你的话,秦恒放在了心上,修炼习武之人,若无情,太上忘情,那于这世间,活得有何意义。”
虬髯客脸上露出三分有些难看的笑意。
门内的老妪,听到这年轻人与虬髯客的对话,微感诧异,这番看破年轻人心境破绽而说出的诛心言语,在那虬髯客三两句话的提点之后,不仅没能让年轻人的心境有瑕,反倒引导他破开了将来极有可能会成为年轻人破境阻碍魔障,让之将来破境,更加一帆风顺。
陆窦陵心中愈加愤怒,她又道:“你就不怕我在那本《通幽术》上动了什么手脚?”
“不怕,前辈还是莫要多废唇舌,想一想如何离开这座虬龙锁魂阵为上。”秦恒看向老妪,笑道。
陆窦陵目光阴沉,“将来我若脱困,天上地下必斩你。”
秦恒一笑置之,扭头便走。
陆窦陵就只能干瞪眼看着那七人走出自己的视线范围,然后她一声暴怒大叫,震的山摇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