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躺在屋顶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恒。
秦恒其实要比这两波人更早传送至此,他在真武殿中翻翻找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株算是入了他的眼的枯云草,刚刚准备收入囊中,却在此时,玲珑殿和丘海阁的弟子们被接连传送至此,共计十七人,八对九。
他也弄不明白,为何就这么好巧不巧,刚好传送来的全都是这两个门派的弟子,随机传送也没有把这两个门派的人打散,全部一股脑的丢到了这里,除了“自己”这个唯一外人外,再没有掺杂其他“外人”进来,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条线在牵引着所有人。
秦恒不知道,他的这种感觉,是错觉,还是本身具备的天赋感知在提醒他,潜在危机亦有这座壶中洞天。而既然想不明白,他就只好收起这份暂时多余的心思,谨慎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此刻的秦恒,覆了一张三十余岁男子的面皮,极为平凡的面相,是他被传送至真武大帝神像前时,第一时间覆在脸上的。他的境界,以秘宝压制在五品容焕境中阶,属于放在泱泱人群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毫不引人注目。
殿外道场上,两波人为那柄法器厮杀一场后,四死六伤,形势上,谁也没占着上风。秦恒躲在屋顶上,将这两帮人从被传送到此地,到双方见到宝物起冲突,再到殊死相搏,整个过程看得一清二楚。只应了那句老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趁着玲珑殿和丘海阁众人大打出手的间隙,秦恒本想着偷溜下去,摘下那株枯云草,然后便离开这里。
依照他所想,这样做,不仅可以避免与那两帮人发生直面冲突,又可以节约下时间去寻人,保存自身实力完好,应对不可测的危机。
然而事与愿违,还没等他付诸行动,他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熟人”,不知何时也被传送至此,也惦记上了那柄真武神像手中的法器,且开始偷偷摸摸抄后路,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将此物收入囊中,秦恒斟酌再三,选择暂避此人。
谁能料到,真就是如此有缘份,偌大的壶中洞天内,就让两个在传送禁制外有过一面之缘,且有过交谈的二人传送到了一时一地。
真武殿内,伊尚中蹑手蹑脚绕向真武神像后面,离那神像只位越近,他眼中的欣喜若狂,越是难以掩饰,他嘴里碎碎念着什么,由于秦恒所在屋顶较高,所以并没有听清。只隐隐约约听到“破境有望,值个好价钱”之类的言语。
“兄台,你在看什么?能不能让一让,也让我看看。”
正当秦恒顺着屋顶缝隙,聚精会神观察着真武殿内伊尚中的一举一动,以及每个细微表情变化之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年轻温和的嗓音,这让他瞬间思觉炸裂,毛骨悚然。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蓝红相间缎子,长相清秀,唇红齿白,眉心有颗朱砂痣的少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蹲在他身边,一脸求知欲的样子看着他跟那处缝隙。
秦恒藏于袖中的那柄短刃,瞬间一滑而下,被其反握在手中,他翻身而起,以一个极为有利自身攻击的姿势,好整以待。
他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眼前少年虽说看上去并无境界,但若真是一个寻常人被传送至自己身边,秦恒可以断定,他绝对不会毫无察觉。
那么眼前就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此人身上有掩藏气息、境界的重宝,和自己身上那件虬髯客跨入神窍境界后,用蛟龙皮囊为自己炼制的那副至宝软甲,有着异曲同工的效用,遮蔽了外人的感识,非是修为境界达到一定高度者不可察。
第二种,少年修为不弱,刻意压制了境界,但因修炼功法的缘故,自己无所察,比如说其人主修遁法,且已炉火纯青,这么一来,隐匿行踪,也有可能躲开他的感识。
第三种,此人是某位无上存在的身外化身,本体虽然不能亲自降临,但让一具化身在此行走,还不是信手拈来。既可以规避灵窟禁地的规则,还能掩人耳目。
秦恒首先想到的那个人,是在斛阴山布局的肖上官,对他和金汜道的印象,秦恒实在太深刻。
阴谋算计,步步为营。
肖上官是继陶锦秋之外,秦恒见过的第二个擅以算计人心,善使阴谋诡计的神窍大能。第一个是南阙京师那位手握滔天权柄的老太监韩崂。
少年依旧蹲在那里,样子懵懵懂懂,仿佛对秦恒的充满敌意,半点无所察一般,见秦恒起身,他连忙趴在那里,顺着缝隙往真武大殿内看去。
看了两眼,他自顾自说道:“哦,原来是有个家伙在殿内偷东西,难怪你看得津津有味,不过这家伙也忒没眼力见了,那杆三叉戟法器既不值钱,又失去了本该有的法器效用,拿回去也是鸡肋,要它做甚?还不如神坛里面那株由剑气孕育而出的枯云草,对剑修有着致命吸引力,价值大,作用更大。”
秦恒眸光森冷地盯着他,再度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话。
“你是何人?”
少年两只手遮在脸颊两边,为了聚拢视线看清殿内的景象,他头也不抬,慢悠悠的说道:“我叫易南风,东阿人士,此次听说这边有热闹可瞧,于是瞒着家里偷偷跑出来。家里人都觉得我还只是个孩子,不让我掺合到这样的事里来,可我觉得男儿头顶的一片天,不该只是坐井观天,你觉得呢?在家里,人人都恭维我,让着我,打架输给我……”
易南风的自我介绍,大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意思,整个一世家子涉世未深,不谙江湖险恶,初涉江湖的游历雏-儿形象,让听在耳中的秦恒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悄悄将手中短刃,送回袖中原位,心中敌意略减。
易南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秦恒,问道:“诶,我忘了问你了,兄台怎么称呼?”
秦恒一边缓身坐下,一边笑着回答道:“秦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