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很慢,掷地有声。
沈林洋抬起了下巴,扯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倨傲又洋洋得意想要看沈聿青的反应。
沈聿青面色不变。
沉默了一瞬,他脸上倏然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哦?是吗?”
他笑着说,“原来我的好弟弟心眼这样多,连大哥的秘密都打听上了!行,那我拭目以待!”
沈林洋笑容僵了一下。
他眯起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沈聿青的反应不露端倪,他一下子看不出是情报错误还是沈聿青在故作冷静。
“不该是这样!”沈林洋内心在咆哮,“他应该试探我!他应该紧张!他应该恐惧害怕!”
可都没有!
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没有探寻,没有任何问题,好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将沈林洋的话放在心里。
连停顿都没有,一路出了军政府监狱。
上了车,沈聿青的脸色才凝重起来:“查查他最近和什么人接触过。”
谭绍远说好。
沈聿青又问,“这些天沈如也在做什么?”
“二少帅最近就是吃喝玩乐,没做什么事。”
谭绍远发动车子,“三少帅最近频频受挫,惹得督军厌烦,二少帅不敢在这个风口冒尖,惹督军不高兴。”
“平时称兄道弟,这会儿倒是会隔岸观火!”沈聿青嗤了声。
他瞧不上沈如也的这点气节。
他们三兄弟,就数沈如也最懦弱,喜欢依附他人。
沈如也小的时候喜欢跟着沈聿青的屁股后面跑,自从六年前和沈林洋策划了那场杀他的计谋,至此和沈林洋蛇鼠一窝了。
谭绍远说:“三少帅在牢里呆着,二少帅不敢自己行动。”
沈聿青嗯了一声。
沈林洋的话,他还是放在了心底。
他做事几乎不留把柄,沈林洋就算知道他的秘密,也拿捏不到他的把柄,找不出他的错处。
他要是找到了,肯定藏不住也掖不住,下一秒就会告诉督军。
他巴不得沈聿青死。
沈林洋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他是有他的秘密。
他对此有信心,且势在必得。
是什么秘密呢?
“沈林洋明后日就会松口认下私藏钱款一事。”
沈聿青和谭绍远说,“郘城的煤矿换自己的人接手。他之前剥削工人,接手后给现有工人补点钱,以后工钱也按照郘城标准走,还有,之前煤窑淹死工人一事,赔偿太过敷衍,你让人补一份过去。
沈林洋的话你也听到了,他出来后肯定憋招等我,这两日让人好好盯着颜涛,看看他和谁接触。”
“少帅,您是怀疑三少帅和洪门?”
“洪门私建兵工厂,会咽下这件事,近期不敢冒头。颜涛是个没脑子的,说不准会瞒着父兄偷偷和沈林洋接触。”沈聿青道。
要说秘密,他只能想到兵工厂。
沈林洋在牢里的这些天,他只干这件事。
颜栎颜海肯定会闭紧嘴巴对此讳莫如深,颜涛却不一定。
谭绍远应下,又问:“少帅,郘城的煤矿我们要接手吗?这是其他督军的地盘,搞不好……”
他有些担忧。
“怕什么?”
沈聿青笑起来,随性散漫,“有钱不赚王八蛋!要是能让人抓住我的把柄,那也是我的命数!”
他不怕死。
北边战争不断,南边如今一片安宁,指不定哪天炮火就轰了过来,百姓颠沛流离,无家可归。
如今内忧外患,迟早有一天南北都得团结起来,他得拿更多的钱制造更多的武器,而不是只顾着眼下的肆意快活。
内部消耗只会全部完蛋!
谭绍远面目一肃,他不再说话。
车子开到第一条防线。
值守的军官开了闸,车子没有阻就通行了。
再往前笔直开,一直到分岔路口,就是回城里的路。
谭绍远问他:“少帅,您要回督军府还是?”
“回督军府。”
沈聿青捏了捏眉心,停了两秒才继续,“算了,不回督军府,去闻喜路的洋楼。”
谭绍远将车开回洋楼。
回到洋楼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副官白肃听到汽车的声音,小跑着从旁边的小楼出来。
沈聿青从车上下来。
“少帅!”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
“宋小姐……”白肃挠了挠头,犹豫才道,“夜里宋小姐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宋徽宜?
沈聿青脚步一停,惊讶的挑了挑眉。
她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他回眸:“在哪?”
“属下放书房了。”白肃又道,“少帅,那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将剩下的话说完,沈聿青已经大步进了屋,身形飞快的窜上了楼梯。
白肃看了眼谭绍远,愣愣的张了张嘴巴:“少帅跑得这样快?”
“人都没影了。”谭绍远点头。
听闻宋徽宜给他送了东西,沈聿青烦闷一夜的心情倏然烟消云散,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她还会送东西给他!
会是什么?
他从没期待过女人送他东西,甚至不予理睬。可这是宋徽宜送的,他第一次有了期待。
握住门把手时,他难得有些紧张,呼了口气才推开。
一眼就落在了书桌上面。
脚步一顿。
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眼睛微眯,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他想宰了白肃这小子!
书桌上放了两样东西:一个鸟笼还有一个匣子。
沈聿青当然认得这两样东西!
一样是他让人送过去的鹦鹉,一样是他亲自挑的银纹黑匣子。想都不用想,里面肯定装着他为她定做的飞镖。
她全数还给了他。
好,很好!
鹦鹉原本在休息,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它站在短短的架子上,扑腾着翅膀喊道:“你好!你好!”
白肃和谭绍远跟在后面上了楼。
谭绍远诧异问:“少帅,你怎么不进去?”
沈聿青没有回答。
他沉着脸,阴恻恻的看向白肃:“这就是你说的,宋徽宜送了东西过来?”
“是啊。”
“这是送了东西过来?”
“呃,对啊。”白肃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在桌上呢,一样没少。”
沈聿青的脸更黑了,山雨欲来。
他铁青着脸,粗声粗气道:“下去!”
白肃和谭绍远对视了眼,赶紧溜了。
一直到楼下,谭绍远才问他:“你怎么不说是宋小姐把东西送了回来?”
“啊?”白肃有点懵,挠了挠头问,“有区别吗?”
宋小姐送了东西过来和宋小姐把东西送回来,不都是东西从宋公馆送到了这里吗?
“你除了功夫厉害些,脑子是真的没有。”谭绍远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白肃:“……”
他说什么了?
难道不是一个意思吗?
怎么人身攻击,说他脑子不好使呢?
沈聿青走近书桌,打开了匣子。
他拿出灰色布袋,解开缠绕在布袋上的绳子,将里面的飞镖倒在桌上。
十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他给她的东西,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沈聿青难得有些糊涂了。
上次他们在宋公馆附近的巷子口一别,宋徽宜没有将东西还回来。今日在满香楼的一面,他离开了,不给她难堪,她却将东西全数还了回来。
为什么?
沈聿青懂女人的身体,懂女人的心,却独独不懂宋徽宜的心。
如军事,他喜欢实操,不喜欢看兵书。
女人也是如此。
他喜欢实质性的东西,他只想要她们的身体,不想要她们的爱。
可现在,他不懂宋徽宜的心,他有点想看书了。
他捏着飞镖的边缘,反复沉思。
她最近应是常练习飞镖,银色飞镖的边缘都有些磨损,甚至有些地方的边角都有了钝角,不再似之前那样尖锐。
很烦。
莫名的烦躁。
他坐在软椅上,身子都沉沉陷了下去,飞镖在他的指尖中转来转去,他了无睡意。
鹦鹉还在时不时的说话。
突然,他笑了开。